韩非,一个权谋主义者的信用观(2)

卫人闻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无从乎?”乃降公。孔子闻而记之曰:“攻原得卫者,信也。”

宁肯放弃眼看到手的城池,也要守信,这种选择与行为,到底合不合适,恐怕又是两说的事。照韩非一路来的功利主义思路,人们也许认为他会否定文公的做法,但这次,韩非,毫无疑问,站在了重耳一边(见后叙),也就颇为难得地,站在了孔子一边。

文公问箕郑曰:“救饿奈何?”对曰:“信。”公曰:“安信?”曰:“信名,信事,信义。信名,则群臣守职,善恶不逾,百事不怠;信事,则不失天时,百姓不逾;信义,则近亲劝勉而远者归之矣。”

还是重耳的故事。文公(也就是重耳)问箕郑,解决经济问题的良方何在?对曰:“信。”明确!直指问题关键!怎么信?在名令、政务、道义上,言而有信,言出必行,一以贯之,毫不动摇,事情就顺利了。

吴起出,遇故人而止之食。故人曰:“诺,期返而食。”吴子曰:“待公而食。”故人至暮不来,起不食待之。明日早,令人求故人。故人来,方与之食。

这故事有点意思。吴起不愧是带兵打仗的人,故事颇有点“将军”的味道,也就很严正地突出了吴起的思想与性格,稍微了解点吴起的人,一眼能认出来,这正是吴起的作风。

魏文侯与虞人期猎。明日,会天疾风,左右止文侯,不听,曰:“不可。以风疾之故而失信,吾不为也。”遂自驱车往,犯风而罢虞人。

魏文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开国之君,一位容易让人津津乐道的人物,一位个性国君,他虽然不姓刘,但我认为,他就是刘备的“前世今生”,简直说得上是刘备的“活祖宗”。这个迎风而往的小故事,只是他留下的众多故事中的一个。

楚厉王有警,与百姓为戒。饮酒醉,过而击,民大惊。使人止之,曰:“吾醉而与左右戏而击之也。”民皆罢。居数月,有警,击鼓而民不赴。乃更令明号而民信之。

跟上面的故事相比,这是一则“反面教材”,一则“狼来了”的同类版本。

李悝警其两和,曰:“谨警敌人,旦暮且至击汝。”如是者再三而敌不至。两和懈怠,不信李悝。居数月,秦人来袭之,至几夺其军。此不信患也。

一曰:李悝与秦人战,谓左和曰:“速上!右和已上矣。”又驰而至右和曰:“左和已上矣。”左右和曰:“上矣。”于是皆争上。其明年,与秦人战。秦人袭之,至几夺其军。此不信之患。

上面那段故事,应了孔子说的“过犹不及也”。它告诉我们,对于信用的维护,要向女人保护脸部皮肤学习,给它加入少许、足够的细致和用心;大大咧咧、粗心大意,一不小心,你的信用就会破损了。后面那个故事,说明一时的“权谋”得逞,终究要付出还债的代价。——还是要真心、细心地维护好你的信用。

在这八个同类故事之前,韩非有一段纲要式的案语:

小信成则大信立,故明主积于信。赏罚不信则禁令不行,说在文公之攻原与箕郑救饿也。是以吴起须故人而食,文侯会虞人而猎。故明主信,如曾子杀彘也。患在尊厉王击警鼓于李悝谩两和也。(《外储说左上》)

放在这里,案语成了总结语了:“小信成则大信立,故明主积于信”信誉,是靠积累起来的。

在《安危》一文的开头,韩非告诫说:

安术有七,危道有六。安术:一曰,赏罚随是非;二曰,祸福随善恶;三曰,死生随法度;四曰,有贤不肖而无爱恶;五曰,有愚智而无非誉;六曰,有尺寸而无意度;七曰,有信而无诈。

“有信而无诈”,是保障你(权位)安全无恙的一道阀闸。

说到这里,问题来了,韩非为什么主张、赞许守信?

俗话说,思想是社会的反映,这话一点没错,尤其像韩非这样的思想,更是典型的取之于社会,用之于社会。而社会的主体在于经济和政治,对于战国中后期的经济、政治而言,信用,有什么样的时代特点呢?

对此,杨宽先生的《战国史》,有一些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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