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对墨子一边倒的赞美声中,有一个人,发出了反对的声音,这就是郭沫若。写于1943年8月,后收入《青铜时代》的《墨子的思想》一文,它表达了郭沫若对墨子与众不同、截然相反的见解。
墨子始终是一位宗教家。他的思想充分地带有反动性——不科学,不民主,反进化,反人性,名虽兼爱而实偏爱,名虽非攻而实美攻,名虽非命而实皈命。像他那样满嘴王公大人,一脑袋的鬼神上帝,极端专制、极端保守的宗教思想家,我真不知道何以竟能成为了“工农革命的代表”!
简直是一派极端专制的奴隶道德!
简直是不知精神文化为何物的一种狂信徒了。
在我看来,墨子只在那里唱高调,骗人。
墨子这位大师,我们如能以希伯来的眼光批评,尽可以说他是中国的马丁·路德,乃至耶稣;然我们如以希腊的眼光来批评他时,他不过是一位顽梗的守旧派,反抗时代精神的复辟派罢了。
墨子是一位绝好的教祖,和耶稣、穆罕默德比较起来,实在是毫无逊色的。
近时的纳粹法西斯者流,不是同样有这种精神么?
在另一本书中,郭沫若直言:
墨子完全是反革命派。(引自《十家论墨》)
革命—反革命,改造—复辟,民主—专制,智者—狂信徒,圣人—愚顽,救星—骗子,伟大—法西斯,同一个墨子,同一个时期,如此针锋相对、冰炭不同的观点,可以肯定,至少有一边,误读了墨子,要不,就是两边都误读了。——难道墨学的第一次复兴,根本就是一场误会?
究竟是谁误读了墨子?
墨学复兴,初起之时风起云涌,蔚为大观。然而,20世纪40年代一经结束,墨学偃旗息鼓,以一种奇诡和耐人寻味的方式,再次退出主流社会的视野,只剩下几个文人学者自说自话的絮聒。
墨学,第二次结束了显学之旅。
结语:那双草鞋哪去了
说墨子,不能不说到墨家,说到墨学。
先秦诸子,各家各派,墨学、墨家,是唯一以创始人的姓氏为其门派名称者。
墨子在世时,已经很有声望和影响力。墨子死后,墨学并未立即衰歇,至少还兴旺了一两百年。韩非说“世之显学,儒墨也”,当是实景记录。《吕氏春秋》所谓“从属弥众,弟子弥丰,充满天下”,若以当时的人口比例计算,也应有千万“党员”。这样一个有政治性质和军事色彩,有远大、高尚理想(“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孟子·尽心上》),有视死如归、让人望而生畏的献身精神(“赴火蹈刃,死不旋踵。”——《淮南子·泰族训》)的庞大组织,怎么说没就没了?
有个极通俗,也极流行的看法,说是因为墨学代表劳动人民,劳动人民和统治阶级势不两立,所以,墨学被统治阶级剿灭了。
这是个“红孩儿”似的理论,但很有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