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从一个小故事说起。
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论语·阳货》)
这是《论语》全书中,很少有的,让人忍俊不禁的一章。大意是,一个名叫孺悲的人来找孔子,这人以前跟孔子学过东西,但那天孔子不知什么原因,不想见他,就指使门人说,就说我病了,见不了他。门人走出门去,正准备传话。嘿,孔老先生竟然在屋里把瑟拿出来,一边弹奏,一边唱将起来!——故意让屋外那家伙听到,我不但在家,而且什么事都没有,就是不想见你。
孔子是个内心充满热情的人,也是一个风趣,会出其不意搞搞怪的人。终生怀抱理想的孔子,一生到处碰壁,但孔子总能从失败的阴影中挣脱出来,时不时让自己,也让身边的朋友快乐一下。
有一次,孔子和弟子在路上碰到一个隔壁邻居,那人对他大喊大叫,说:“孔子你可真了不起,你学了那么多玩意儿,你究竟会什么呀?”孔子一听,歪过头来,对弟子说:“是啊,我会点什么呢?驾车呢,还是射箭?我还是驾车算了。”——那语气、神态,立马浮凸出一股周星驰、吴孟达式的俏皮和谐谑。
还有一次,孔子在路上——孔子总是在路上,他安安静静呆在屋里的时间不太多——遇到一位故人,叫原壤。这是个不太讲究的家伙,看见孔子过来了,却还蹲在地上等着。你知道孔子是多讲究礼貌的,见原壤这么没有形象感,就冲他说教起来:“小时候就不好好待家人,长大了一事无成,年纪一大把了又不早点死,你整个就是一祸害!”这话听上去,确实刻薄,甚至恶毒了点。然后,更为传神的,是“以杖叩其胫”,孔子用手中的拐杖,轻轻敲打原壤的小腿,使他无法继续蹲着,终止了那不雅的姿势。
我把这,看成是孔子对一位老友特别的致意方式,否则,孔子的形象就有点“双重暴力倾向”了(但朱熹的官方教科书——《论语集注》,却正是这样注释的)。
孔子没事的时候跟人唱歌玩,唱得兴高采烈,他一定得让人家再唱一遍,然后自己跟着唱。
孔子并不喜欢那帮年纪轻轻的弟子,成天对自己一副恭敬拘谨的样儿,为此,他时不时地来一句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话,接着就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解释:开玩笑,开玩笑。比如,他对子游说过,割鸡焉用牛刀,弄得子游很是迷惑;又对颜渊说,如果你是老板,我就给你打工。他还说过,假如能发财,替人驾马赶车也愿意干。——随即又补一句,如果发不了财,那还是干回自己的老本行。
孔子就是这么个人,平时看上去挺庄重肃穆的,一疯起来,比谁都更能嘻嘻哈哈。在所谓周游列国,其实就是流亡途中,听到有人把他形容成“丧家之狗”,老先生笑了,说,比得真像。
现在不少地方,计划着要建孔子文化广场,要塑孔子雕像,有的已经塑好立起来了,基本都是庄严肃穆,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让人看了甚感雷同乏味。为什么不可以塑一些快乐、风趣的孔子像呢?即使塑成像某些百货商店里的那些黑人模特,笑得简直夸张到极致,也不是不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