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其书(2)

《论语》专注于讨论人的今生今世。《论语》中记载: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先进第十一)

弟子子路问老师,怎么侍奉鬼神。孔子说,活人还没有侍奉好,如何能去侍奉鬼神?子路又问死是怎么一回事。孔子回答说,生的道理尚不明白,又怎能懂得死的情况?可以说,孔子平生钻研的主要是今生和此岸的学问,他孜孜不倦地教诲大家的,是今生今世该怎么度过;至于有没有前世和来生,能不能真的做到永生,像孔子这样的大思想家,应该对此有所思考,但他并不多谈。孔子为什么不讲这些所谓前世来生的事呢?我想,大约是那时的许多人和现在的许多人一样,此生有限的生命还没有设法让它活得有意义,就忙着去探寻长生不老的仙方了;这一世尚未活明白,就忙着为来生祈祷、把希望寄托于下辈子了,所以孔子不愿谈论前世来生那些缥渺难明之事,而是鼓励和教导大家把此生过好。也许这是一个遗憾(这个遗憾在传统文化中是由佛学和道家来弥补的)。

对于普通人而言,即便是把研习的重点只放在做好今生今世的学问上,也已经需要我们全力以赴了。就像日本大企业家稻盛和夫在《活法》一书中反复指出的:

必须“极其认真”地过好每一天,生命只有一次,万万不能浪费,要竭尽全力,真挚、认真地活着。

在此基础上,行有余力,才可以作更高的探索。稻盛和夫把自己的一生分为三个阶段,以八十年的寿命来说,第一个二十年,是从出生到世间自立谋生前的时期;第二个时期是二十至六十岁的四十年,是进入社会,努力自我钻研,奉献于社会、奉献于人类的工作时期;第三时期为六十岁之后的二十年,则是为死亡(灵魂之旅)作准备的时期。正如走向社会需要二十年的准备时间,稻盛和夫认为,为迎接死亡作准备,也需要二十年的时间。

《论语》是记述作为凡人的孔子的一部书,虽然这个凡人已经取得了前无古人的文化成就,站在了人类文明的巅峰之上,但他始终以一个凡人的形象出现在时人和后人的面前。《论语》记述:

子不语:怪、力、乱、神。(述而第七)

孔子不去多谈怪异、勇力、犯上作乱、鬼神,不像一些人用这些去蛊惑人心。孔子所征服世人的,是靠他的人格的力量、道德的力量、精神的力量、智慧的力量、理性的力量、实践的力量,而从不靠超自然的神秘力量,这在春秋战国那个时代显得十分难能可贵。相比历朝历代乃至今天横空出世的种种异能之士,孔子显得很平凡,他不会耳朵识字,不会空盆取蛇,不会撒豆成兵,不会点石成金,他没有呼风唤雨的本领,也没有全知全能的天赋: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述而第七)

孔子说得很实在,他说自己不是生来就什么都知道的人,他的成就,是因为自己喜爱古代的文化,重视历史的经验,通过勤奋钻研而得来的。孜孜不倦、好学不辍,是孔子的本来面目。可惜的是,虽然孔子自己愿意做人而不愿成神,后人却偏有造神的癖好,硬生生地非要把孔子说成是生而知之者。

作为现代读者,我们读《论语》,为的是受教益,获启发,帮助我们更好地对待自己和对待别人,指导我们更好地生活和工作,因此,在学习过程中重在理解和领会《论语》的精神和主旨,大可不必去做“寻章摘句老雕虫”。抄读《论语》,笔者的一个很大的感受是,孔子说的话平易而又活泼,朴实而又生动,简洁而又深刻,温婉而又有力,这才是孔子的真实形象,后代学者尤其是宋明理学家搞的“存天理、灭人欲”那一套东西,把一些玄之又玄、不近人情、僵化刻板的东西强加在孔子的学说中,孔子天上有知,一定不会接受,更不会高兴。所以,有兴趣于国学的读者,要直接多读《论语》原典,定会有真感受、大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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