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我又听说剧院领导开会时,袁先生又自己“跳了出来”。袁是副院长,平时院的办公会议经常请假。而更多的人,则把开会视为显现政治权利的机会。这是进城之后的一种组织安排,很大的一圈人,京剧院交给他们延安干部,政府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先有一位副院长发牢骚:说废除原有团的建制,而成立新的演出队,这是个大的原则问题,而且是事关政治的大问题。他说,这一届政府能否适应新的形势,能否真站得住,还需要时间的检验。这发言很能代表延安老干部的情绪,有一位甚至说,真没想到,早晨一觉醒来,和平演变已完成。我们大权旁落,我们自己连知道也不知道。这位说完,其他人也东一嘴西一嘴地附和。没想到的是,袁先生这时自己跳了出来。他说自己“听”了今天的会真是深受教育。我过去不懂得延安干部的水准,刚才听了副院长的发言,才真是吓了一跳。我是旧艺人出身,虽然解放后也接受了不少教育,但没有哪次像今天似的,今天感受的更加深刻。现在摆在面前的问题,是搞清楚文化部这个最新精神的来源,它是怎么想出来的,又是谁提出来的,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国营剧院,怎么说解散就解散了?这么大的事,总不会是部长一个人,或部党组几个人的主张吧?袁说咱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及时知道中央最高领导是否支持这样的实验。咱们院的老同志多来自延安,这是咱们剧院最宝贵的资源。我们的京剧艺术能够得到延安干部的领导,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所以,我今天参加这个会,真希望延安干部给我们带个头,各自通过各自的关系,打听一下部长发布这个决定,究竟是根据谁的指示?“是谁的”就“是谁的”,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了,咱们下边再拥护再跟着走也好办了。
这如同春风一样,立刻在剧院中不胫而走。而义正词严、雄心勃勃的袁先生,忽然就没了下文,好多天没了消息。正在演员心里惴惴不安的时候,更多的消息还是演员们在背后开会—分化组合正在幕后进行。有一天,大消息从幕后传来,袁先生和刘长瑜几位达成了合作协议,他们成立的不是乌兰牧骑,而是新一团。消息传到院部时,几位延安干部都不信:“我们还没打听到消息呢,他世海怎么就擅自行动了呢?前几天他那么真诚说的那一番话,还嗡嗡地响在我们脑子里呢。”
等有人传话给袁,袁却哈哈大笑:“我放了个烟幕弹,他们就真信了?别看他们来自延安,看来还是没真打过仗,啊,哈哈哈……”笑声真跟曹操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