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年后,他又重回西藏。“没办法,我离不开西藏了。”
现在,拉萨的大饭店大酒店里,几乎全部都挂着他的摄影作品。
我是四、五年前认识他的,一天前在日喀则与他邂逅的。当我们一起坐下来吃饭时,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掏出钱包来给我看他儿子的照片,大约有四五张,儿子虎头虎脑,憨态可鞠,表情不一,很可爱,。而他爹的脸上只有一种表情,幸福的傻笑。
在盲童学校,我又看见了车刚幸福的傻笑。
车刚从几年前知道了盲童学校后,差不多就成了这所学校的专业摄影师,学校一有活动,他就会赶来,拍照片,也拍录像。除此外,他每年拿出自己的稿费,为每个孩子做一套衣服。妻子从北京来看他时,他也带着妻子去学校看孩子们。
我拿起数码相机对着院子和孩子刚拍了两张照片,几个稍有些视力的孩子就立即围上来争着要看。他们把眼睛紧紧贴在我的相机上,以至小鼻尖都压扁了。当他们认出照片上的自己时,兴奋得用藏语大喊:我!我!(可惜我在汉字中找不到一个能为藏语“我”注音的字,只能说与“啊”接近。)然后他们争相站到我面前,让我拍他们。为了满足他们的好奇,我几乎挨着拍了他们,然后让他们在相机里找到自己。
那天的阳光特别好。丁香花盛开,是明朗的丁香。
院落很干净,一座两层高的小楼,还有十来间平房,几间下沉的房子。我们一一看了孩子们的宿舍,教室,“听”电视的娱乐室,伙房,等等。目前学校里有37个孩子,最大的19岁,最小的3岁。有7个老师,5个保育员和工作人员。老师中有一位藏族小伙子,原来是个导游,遭遇翻车事故失明了,便来到这里教英语。车刚说他很快乐,常逗得孩子们开怀。可惜因为五一假期,他不在。这些年,一些外国游客知道了这所学校后,常主动来这里做义工。一位叫莫瑞卡的瑞士老太太,每年夏天都要进藏,来这里义务教孩子们欧式按摩。还有一位越南青年,常来这里教孩子们泰式按摩。保罗的妈妈也专程来过。她带孩子们去过林卡(藏族的一种游乐方式,在公园里野餐唱歌跳舞),发现草地上有游客摔碎的啤酒瓶,生怕伤着那些盲孩子,就趴在地上一点点的抠出来,放在草帽里带走。
这些盲孩子在这里学习藏语,汉语,英语,算术,还有按摩等技能。一共分三个班,分别由三个动物来代表。老鼠是小班,兔子是中班,老虎是大班。三个动物的头像木刻挂在教室门口,孩子们摸到门上的动物,就不会找错自己的班级。
车刚对孩子们说,这两个阿姨来看你们,你们给她们唱个歌歌好不好?孩子们立即就唱了起来,唱的是眼下拉萨最流行的歌曲《卓玛》。
你有一个花的名字,美丽姑娘卓玛拉
你有一个花的笑容,美丽姑娘卓玛拉
你像一只自由的小鸟,歌唱在那草原上
你像春天飞舞的彩蝶,闪耀在那花丛中
啊,卓玛,草原上的格桑花
……
老实说,在此之前,我们也曾在旅途上也听过这首歌,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当孩子们唱起来时,竟是那么动听。看着孩子们大声歌唱的脸庞,想着他们是在黑暗中大声歌唱,我的眼泪便汹涌而出。据车刚介绍,孩子们曾自己演出过一出藏戏《卓瓦桑姆》。是不是失明的缘故?孩子们的音乐感觉特别好。
我看见有个孩子唱得非常投入,舞着手臂。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达娃,我说,达娃,你是月亮啊?(达娃在藏语里即月亮。)达娃点点头,说“moon”(月亮),他有一点微弱的视力,所以最喜欢看我的相机,不仅在里面找他自己,还找别的同学。他一把搂过4岁的女孩儿丹增仓决,让我给她也照一张。
我看见车刚一直搂着一个男孩子,还叫他儿子。问起,原来这个孩子叫班丹久美,完全失明,一点儿视力也没有。但是歌唱得很好。他为我们唱了一首腾格尔的《蒙古人》,嗓子虽有些沙哑,乐感极好。车刚告诉我们,有一次他给久美拍了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