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拉萨:邂逅感动(3)

走了以后久美总问老师,叔叔车刚什么时候来啊?可不可以让他送一张照片给我啊?后来车刚把他的照片送来给他,他欢喜地在脸颊上贴了很长时间,然后捧在胸前到处跟人说,看,这是我,这上面是久美。

我给久美剪指甲时,一个叫顿珠的孩子反复拿着我的相机贴着眼睛看,看见了我们,高兴得直笑。我就教他按快门,他按了下去,照片上有大半个我,小半个久美。我没舍得删,还在电脑里存着。

在后院,我看见一个很小的孩子,一直拖着板凳在那儿独自玩耍。原来他这就是目前学校里年龄最小的孩子尼玛平错,3岁。刚来不久。显然他还没能融入这个集体里,我走过去想和他说话,更想抱抱他,他一抬手,扬了我一把土。看来对所处的环境还缺乏信任和安全感。我只好远远看着他了。

那些大孩子们已经很熟了,打打闹闹的,但很友好。毕竟看不见,磕磕碰碰的事难免发生。我注意到有两三个男孩子额头上贴着创可贴。

女孩子则斯文多了,也不往我们跟前凑。有两个女孩子自己摸索着在洗头。还有几个躲在屋子里说话。

遗憾的是我们没能见到学校的创办者,萨帕瑞娅和保罗。据工作人员说,夫妻俩利用五一假期到日喀则去了,那里有他们刚刚创办的农场,也是为这些盲童办的。一是为了有些收入,二是为了这些孩子将来离开学校后,有个落脚的地方,有个适应他们生活的环境。

我只好拍了一张萨帕瑞娅和保罗的照片。

萨帕瑞娅将自己来西藏的经历写了一本书:《我的道路通往西藏》。在德国很畅销。但至今没有中文版。不知何故。我想要一本拿回内地找出版社联系看看。可工作人员说他们没有多的。

我们在学校呆了两个小时,车刚建议我们去盲人诊所看看。萨帕瑞娅和保罗为了让孩子们能自食其力,还办了一所盲人按摩所,目前已经有5个学生成为按摩师,在那里工作了。我们来到北京中路四巷的一所藏式楼房里,看到了盲人按摩所。一进门,车刚就把一个女孩子拥进怀里,说,我知道你妈妈去世了,我刚去你家看过爸爸和哥哥。话未说完,车刚和那个女孩子都哭了,背对我们向隅而泣。

后来车刚给我们介绍,女孩子叫吉拉,吉拉11岁到盲童学校学习,和她的两个哥哥一起,她家很不幸,三个孩子失明。学习5年后,两个哥哥回去了,一个在家种地,一个在当地旅馆当翻译。吉拉留了下来,她聪明努力,身体也好。(去年曾跟随一个盲人登山队登珠峰,爬上了海拔7千米的北奥。)现在她是诊所的骨干。今年秋天萨帕瑞娅要送她去英国学习,学成归来后,将负责诊所项目。吉拉的母亲前不久病故。车刚去她家乡拍照时,专门去看望了吉拉的哥哥和父亲。

说话间,来了两位顾客,是两个白发苍苍的外国妇女,吉拉马上去招呼她们。与她们用英语交谈。我真为吉拉感到高兴。

走出诊所,已经是下午5点了。阳光依然很热烈。那一刻,我的心情如这阳光一样,没有一点阴影。我忽然想起,光顾着给孩子们拍照,忘了与孩子们合影。

不过不要紧,所有的孩子都已留在我心里了,达娃,顿珠,丹增仓决,班丹久美,尼玛平错,还有吉拉。我一定会再去看他们的。

作为女性,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对萨帕瑞娅的敬意和钦佩,我想我做是不到像她那样无私奉献的,也许可以做一些,但让我放弃一切到这里来工作,我承认我做不到。

作为母亲,我也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对这些盲孩子们的爱,我为他们心痛,为他们难过。也为他们感到幸运。可我做不了他们的母亲。

作为一个卑微的普通人,我只有用捐钱的方式安抚自己的良心。

工作人员让我留言,我只写了四个字:祝福你们。

离开拉萨的第二天,我收到车刚的短信,他说萨帕瑞娅和保罗回到学校了,他们让他代向我们致谢。我感到非常不安,因为在我们之间,应该致谢的永远是我,或者说,是我们所有愧疚的中国人。

2005年5月10日,拉萨归来第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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