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红》 第二章(2)

队服还真就设计出来了。队服是灰色的,这是兰花花想了两个晚上想出来的成果。小时候在山里挖野菜,只听见满世界“嘎嘎嘎,嘎嘎嘎”叫唤,就是看不见山鸡在哪里,土灰色的山鸡和土地的颜色连成一体——兰花花当然不知道生态进化的原理,山鸡在它漫长的生态进化历程中,它外体的颜色或许十分耀眼十分华丽,但鲜艳的外表在与生命的有无权衡中,最后还是不得不弃虚荣而顾根本。游击队不是山鸡,可游击队应该像山鸡一样灵活,像山鸡一样潜伏在土地里让敌人无法辨认。她为自己的丰富想象而陶醉了,为自己能给游击队出一份力量而嘿嘿乐了。

刘泽北的那套是兰花花亲自缝的,她缝得很仔细,很认真。她将针脚在头发缝里篦一篦,篦一篦。一篦,就像抹了油,针脚就跳起来,不费任何力气就扎进布缝里了。针脚走出的线齐齐整整,就像游击队早晨出队伍,一个和一个,不远不近,一样样高低,一样样齐整、端正、肃穆。

她生就一副好眼力,不须量不须等,只要瞧上一眼就知道个子多高,腰围多粗。对大队长,她更是心里边不知体量了多少遍,下剪子时,熟悉的剪刀像蚕吃桑叶那样,噌噌噌——,噌噌噌——。

兰花花小时候养过蚕,她看过,最小的蚕开始就是一个点,不小心,你会把它当成一团苍蝇屎。就是这么一个小不点儿,却会孵出一条幼虫来,幼虫在桑叶上游动着,桑叶的四围就会虫虫牙牙现出缺边,几乎就那么几片桑叶,就成就了一只蚕。蚕会自觉地爬上架,爬上自己事业的巅峰,去迎接千丝万缕的付出。她又想,蚕为了什么?蚕的一生到底得到的是什么?难道忙碌一生就为了让人们去抽丝?兰花花的深思在剪刀的行走中漫漫荡开去……一刻钟不到,一套合身的衣服已裁就。

缝好后,她又特意在衣胸前,绣了一支红丝线的手枪。她说,刘泽北是队长,挎的是盒子枪,盒子枪就是队长的标志。

刘泽北是第一个穿上队服的,队服是兰花花亲自看着刘泽北穿上的。穿上队服的刘泽北则更增添了一种利落挺拔的英武。

兰花花看着,左右看着。兰花花指使着让刘泽北转过来:

“朝前看——”刘泽北双眼平视前方。

“朝后看——”刘泽北又听话地挽过身子。

“挺胸!”泽北真就像个队员一样听凭兰花花训练。

“叉腰!”兰花花呵呵呵笑着,笑得很灿烂,像一朵花,不知是支使队长的快乐,还是设计成功的快意。总之,是笑得收煞不住。

“蹲下!”

“起立!”

兰花花又笑了,笑得很忘我。

依着刘泽北的式样,游击队都穿上了统一的服装,这是兰花花走村串户联络十几个村里姑娘媳妇赶制出来的。

游击队的精气神马上提起来了。张三锤一个“立正”喊出口,齐刷刷的一色儿新服装线条一样齐整。张三锤说,“这才像个队伍的样。”张三锤就老喊“立正!”队员们也乐意张三锤喊“立正!”“立正”后,队员们都不自觉地往自己身上看,又都咧着嘴望着站在一旁的兰花花笑。兰花花也笑,兰花花是看自己的“产品”笑,她看着自己的一针一线在队员身上的效果,心里的笑填满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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