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河豚欲上时(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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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一刀鲜’代代相传的‘烟花三月’。”沈飞的话淡得宛如一杯白水。伴着这句话,土钵被摆在了桌上。

紧随而来的是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奋力瞪大了眼睛,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们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菜肴:“烟花三月”。只见土钵中清汤寡水,绿的是青菜,白的是豆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烟花三月’是当年乾隆太上皇御赐的菜名。”沈飞平静地说,“这道菜其实还有个大家都知道的名字,叫做‘青菜烩豆腐’。”

姜山拿起筷子,看看沈飞:“可以吗?”

“当然可以。”沈飞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家只管随便用。”

众人伸筷入钵,或取豆腐,或夹青菜,然后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闭眼咂舌,不敢错过半点儿滋味。很快,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出现了失望的神色。

淮扬众厨都把目光看向姜山。

因为这道菜最终关系到的,正是姜山和沈飞间的对决。

姜山酝酿许久,终于一字一句地道:“菜做得很好,可它就是一道普普通通的青菜炖豆腐。”

“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沈飞回答说,“特别的是做菜和品菜人的心。”

“当年我父亲教给我这道‘烟花三月’的时候,我也和你们一样失望。”沈飞又开口说道,“直到八年前,我才真正理解了这道菜。”

“八年之前?”姜山皱了皱眉头,“这么说,你是明白了这道菜里的奥妙之后,才到北京挑战去的?”

沈飞摇摇一笑,言语中不无遗憾:“你猜错了。如果我早一点儿理解了这道菜,我就不会去北京了。”

众人茫然相望,一头雾水。

徐叔问道:“那你父亲是什么时候教给你这道菜的呢?”

“在我回扬州城之前。”

“回城?”徐叔有些不太明白。

“我父亲当年离开了‘一笑天’之后,就在高邮农村居住了下来。”沈飞解释道,“在那里,我父母结了婚,然后生下了我。”

“文革结束以后,他为什么不回来呢?”徐叔不解。

“我父亲不回来,是因为他在那里过得很快乐。”沈飞笑道,“我父母的感情非常好,附近的村民要办红白喜事,我父亲就过去帮他们做菜。他现在是那一带远近闻名的‘沈师傅’,那里的村民只知道沈师傅,不知道‘一刀鲜’。”

“这样的日子倒是自得其乐。不过太平淡了些,未免浪费了你们父子俩的一身厨艺。”陈春生免不了又是一阵惋惜。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从小,我父亲就把祖传的烹饪技艺教给了我,到我十多岁的时候,我就已经对自己的厨艺非常自负了。十年前,当我修完了学业之后,一心想着外出闯荡,父亲并没有阻拦我。不过在我离开的前一天,他教给我这道‘烟花三月’,告诉我,只有真正理解了这道菜,才称得上是‘一刀鲜’的传人。”

众人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桌上的土钵,这“青菜烩豆腐”中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我来到扬州后,首先就找到了‘一笑天’酒楼。那块‘烟花三月’的牌匾向我见证了家族曾经有过的荣耀,不过我们离开酒楼已经二十年了,我决定暂时隐瞒自己的身份,在酒楼做一名菜工,观察一段时间再说。”说到这里,沈飞看了一眼凌永生,“没过几天,小凌子也来了。”

凌永生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恍若隔世:“那时候你总对我讲你的抱负,还讲了很多有关‘一刀鲜’的传奇故事,谁能想到,原来你自己就是‘一刀鲜’。”

“抱负……是啊,在后厨呆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对自己已经充满了信心。那时候,我的目标就是要成为天下第一名厨。”沈飞眯起眼睛,似乎也被勾起了颇多感触,“可就在我准备找个机会一展身手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

徐丽婕脱口而出:“晓萍!”

姜山问道:“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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