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白色的纸巾从一旁递过来,女孩低下头,眼泪啪啪落在纸巾上。
“别哭,别哭……”后脑勺感觉到一阵暖意,谁的手掌在轻轻拍打自己,一下,两下,三下……
“沈璧君,能不能别哭了。每次看到你哭,我也会难过,你知道吗?”林迪峰在身后慢慢说到。
整个世界突然都没有了声音。
窗外有微风吹起淡黄色的窗帘,飘起来,再落下去。
白色的光,闪耀了一下,又黯淡下来。
看到你哭,我也会难过,你知道吗。
只是她也在为另一个人难过。
沙卡有时候打她电话,并不是在每天。而是在隔一段时间以后,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固执的,近乎于癫狂的拨打。她把手机24小时调整成静音,插上电源,在黑暗中默默地看着手机屏幕亮起来一次,又一次……任凭自己泪流满面。
但她还是不能停止去难过,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时常出现在她的梦境里,在梦里他的表情生动而丰富,厌恶的,不耐烦的……最后决绝地离开。她在清晨惊醒,然后睁开眼睛等到天明的时候,告诉自己,别难过了,刚刚那些都是假的。
但那种难过却一直埋藏在身体里,从心的某个微小的伤口开始蔓延,直到笼罩住她的整个人生。
后来的某天,她回到家看到夏宝宝正红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厨房里的碗碟碎了一地。旁边站着木木发呆的父亲。见到推门而入的女儿,沈刑笙刚想走上前去和往常一样摸摸女儿的脑袋,却被抢先一步的夏宝宝将女儿揽进怀里。
“沈刑笙,你要是跟那个女人走,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你的女儿!”夏宝宝随手抄起桌子上的一把剪刀对着沈璧君的脖子,几乎是带着哭腔朝他咆哮。
那是沈璧君一辈子都能记得的感觉。
冰凉的刀锋抵着脖子上柔软的皮肤,抵得越来越紧,像是被一根细细的线使劲勒住了脖子。她的血管就在一片冰凉下勃勃地跳动,仿佛下一秒鲜血就会喷涌而出。
“有话好好说,大人的事不要扯上小孩。”父亲手忙脚乱地跑上前来夺过夏宝宝手中的剪刀甩得远远的。夏宝宝放开了沈璧君,身子一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是沈璧君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事件,却没有丝毫的害怕。是一种奇怪的、完全冷静的情绪。没有恐惧,没有悲伤,没有心跳。
她从地上捡起剪刀,说:“爸妈,我进屋看书了。”
反手关上了门,门外面传来的是刻意压得低低的哭泣声。
像是在海岸线上快要干渴致死的鲸类。绝望地,嘶哑地用鱼尾拍打着潮湿的沙滩,然后渐渐平息下来,在仅存的氧气里缓慢地喘泣。
后来,她问父亲:“你不要我和妈妈了吗?”
沈刑笙蹲下身来,望着她的眼睛:“爸爸只是和妈妈吵架了,这么乖的女儿,我怎么舍得不要呢?”
沈璧君这才安心下来,父亲从来不会骗她。
五岁那年,她还生活在国内的一个小城市中。他去幼儿园接她放学,路过路边的商店时,她看中了一台红色的塑料电子琴。那种很小很小的塑料外壳的电子琴,按下去可以发出很好听的声音。五岁的小女生对什么都是好奇的,她吵着要买。
沈刑笙摸摸裤子口袋,很为难地蹲下来对她说:“璧君乖,爸爸现在没有钱,下个月爸爸发了工资,就给你买电子琴好吗?”
他没有食言。后来那台璧君都已经忘记的电子琴,在某天沈刑笙下班回家的时候从背后变魔术一般地变出来了。
他答应过的事,一直都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