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绮云
(台北护理学院生死教育与辅导研究所副教授兼所长)
生命是一连串失落的考验,
失业、失婚、失去亲人、失去健康,
看似失去外在事物,
其实是失去自我身、心、灵的某一部分。
在复原的路上,
承认失落,
寻找意义,
重整新自我,
重建新关系,
完成悲伤的任务,
将不难发现,
Less is more。
2004年间,我用了一年时间在所服务的学校完成兴建“悲伤疗愈花园”(简称愈花园,Grief Healing Garden)。花园的理念是教育民众能诚恳面对自己生命中各种失落事件,从与自然接触中学习自我照护之道;从社会互动、心灵咨询过程中,寻求人际或专业的协助。最终目的在于能与悲伤共渡,与忧愁和解,更疼惜自己;能在生命中的和解花园出口许下新心愿,重新出发。
然而尽管诸多因应失落的理论告诉我们,通过悲伤是一个自然且必要的过程,但它却是相当不容易的事,可以经由协助与陪伴过程(companioning)而达成。事实上,当生命发生失落或死亡事件时,走过生命幽谷往往是一条迂回而孤独的路。在我们的社会中,似乎并无一套适当的处理模式,从小到大,并没有人教导我们如何面对如此人生大事;一旦面对死亡,无论是当事人或陪伴者,多半束手无策。
《生命河流》呈现了病床边各种角色与人性的挣扎,呈现在我们的社会中,交杂着生死、人伦关系与文化规范的临终画面,告诉我们无论年龄多大,当送别父母时,我们“永远是孩子”。能坦然面对死亡是件不容易的事,除了文化规约使我们不擅长表达之外,每个人的需要不同。在《听见灵魂的哭泣》、《给一个表达的机会》等文中,我们不难看见临终当事人或陪伴者身心灵的各种需要。很多当事人停留在否认、讨价还价的悲伤反应之中,无法前进,逃避面对的结果,将会“让一切来不及”!
助人服务者的出现是弥补临终者家属或陪伴者的不足,《奇迹》一文巧妙地点出家属若能和谐宁静地陪伴临终者到终点,将是最大的“奇迹”。究竟要如何陪伴临终者,无疑地,作者在诸多故事中给我们的示范就是应用同理心的技巧。同理心(empathy)与同情(sympathy)不同:同情意指对当事人的处境感到难过,会丧失陪伴者或咨询者的情绪能量;而同理心能给陪伴者或咨询者能量,来理解当事人的想法与感受,而不是难过。最容易同时也是最难的同理心是倾听,意指能与当事人站在同一平台上,正视其立场,聆听其需要,并适当地表达出其想法,甚至满足其需要。我们几乎在每一篇短文、每一则生命故事中,都能看到作者贴近人心的同理能力,显然作者用一支温柔的笔、一颗同理的心,蕙质兰心地用不同的形式,关心了这个社会,也协助了一群面对死亡而束手无策的人,令人感佩。
这本书提供与悲伤相处、与失落和解、与死亡对话之道,是一本助人者该读的书;一本不谈悲伤辅导或咨询理论,却处处是实践理论的书;一本贴近人类心灵,深层呼唤的书;作者观察情境、人性的细致,悠然见于字里行间:不仅指出死亡文化的困境、情绪处理的漠视、人际关怀的僵化模式等,并诚恳表达了专业服务工作者在工作与良知上的冲突,努力调整自己的脚步,以取得平衡的心路历程与作为。
看这本书时,让我联想起去年参加一个读书会时读的一本书《流浪者之歌》,也是一本与河流有关的书。书中有一个摆渡者的角色,总是默默协助人们穿梭于两岸,数十年如一日,阅历无数生命。《生命河流》的作者一如摆渡者,协助临终者穿越生死门,协助家属与失落悲伤共处。与失落共处必然经验到悲伤之苦,痛苦的尽头经常是河流沉淀之后的清澈,滤过砂石之后的净水,生命风暴之后的平静。
在生命河流的流动中,且让我们担起摆渡者的角色,与同船共渡者一起流到生命的尽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