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联大的成功,还有一个原因是三个校长合作得比较好。知识分子多的地方,矛盾也多,学校里面勾心斗角的事也不是没有。西南联大初期,三个学校之间也有一些矛盾。张伯苓、梅贻琦筹办西南联大的时候,也各有各的心事。当时是北大校长蒋梦麟先去了昆明,他的决心比较大,他觉得如果那两个学校不来,也要办这个学校。但三位校长一旦在一起工作,合作还非常好。当时西南联大大部分事务由清华校长梅贻琦管,蒋梦麟在联大后期做了政府行政院的秘书长,管事就更少了。张伯苓常在重庆,他跟蒋梦麟讲过,我的表态你代着就行了。
西南联合大学的成功,还要归之于自由主义传统在中国的生根。自由主义传统在中国,在一九四九年以前,不是一个空的观念,而是真正落在了实处。知识分子以传统教养和西方价值融合起来来做事,来判断人。西南联大后来出了好几位有名的学生,他们在延续中国自由主义传统方面起了重要作用,比如殷海光,后来到台湾办《自由中国》,他就说过自己一生的思想背景是在西南联大形成的。自由主义传统确实给很多学生以心灵滋养。还有王浩,后来到美国去,是世界有名的数理逻辑学家,他回忆,在西南联合大学,开诚布公多于阴谋诡计,做人做事都暗合自由主义传统。
关于西南联合大学,我就说这么多,下面我讲一下钱锺书在西南联大的情况。
钱锺书抗战初期还在英国,他在牛津读完后,本来要去法国巴黎大学。但那一代知识分子比较有家国情怀,抗战一起,许多在外读书的人马上回来,费孝通也是一九三八年回来的。钱锺书从法国回来以后,开始想到西南联大去,他给冯友兰写信。冯友兰很看中钱锺书的才能,跟学校商量,给他月薪三百块钱,教授职务,跟华罗庚、王竹溪一样的待遇。钱锺书有才华,但比较傲气。他在西南联大只有一个学期,暑假去上海省亲就没有再回昆明。他在西南联大的时候,与教授间的合作不愉快。据说当时钱锺书说过,西南联大的外文系根本就不行,他说叶公超太懒,吴宓太笨,陈福田太俗。这几位都是西南联大外文系的主要角色。这些都是传说,属于掌故一类,不必太当真,钱锺书平时喜欢臧否人物,也是事实。他虽然说过吴宓,但后来还是吴宓主张他回来做教授。钱锺书一九二九年在清华念书,一九三三年毕业,那时叶公超是他的老师,他说叶公超太懒也不过分。叶公超是世家子弟,属于性情中人,写作只是闲事,钱锺书得罪叶公超的可能性不大。他真正得罪了的是陈福田,当时外文系的主任。吴宓日记中说过此事,是他和陈寅恪说的,陈的意思是此事不能强求。后来钱锺书回上海,跟他父亲去了蓝田国立师范学院。《围城》有西南联大和蓝田国立师范学院的影子,自己的经历作为素材,在小说家来说是很常见的事,里面的人物也有一些影子。我听说在西南联大念过书的人,不太喜欢《围城》,可能是对教授太挖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