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与北大人 (6)

而最痛快的是求师。北大的学术之门是开给任何一个愿意进来的人的。在这一点上,我觉得全国只有北大无忝于“国立”两个字。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去听任何一位先生的课,决不会有人来查问你是不是北大的学生,更不会市侩也似的来向你要几块钱一个学分的旁听费。最妙的是所有北大的教授都有着同样博大的风度,决不小家气地盘查你的来历,以防拆他的台。因此你不但可以听,而且听完了,可以追上去向教授质疑问难,甚至长篇大论地提出论文来请他指正,他一定很实在地带回去,很虚心地看一遍(也许还不止一遍),到第二堂带来还你,告诉你他的意见。甚至因此赏识你,到处为你揄扬。这种学生是北大极欢迎的。虽然给了个不大好听的名称:“偷听生”。

就这样,形成了“拉丁区”最可贵的区风——浓厚而不计功利的学术风气。

自然,有一部分“偷听生”是以此为一阶段,藉此准备考试或升学。但也尽有毫无别意为学问而求学问,一年又一年偷听下去的。并且所产生的英雄并不少。听说沈从文就是此中人物。而常在《独立评论》上发表极精彩的文章,为胡适之先生所激赏的申寿生,也是“拉丁区”的一位年轻佳客。

这班不速之客和北大的学生平分天下。许多在班上常见的面孔,在北大的浴室和球场里也常见到。熟到使我们在别处遇着时,义不容辞地自动愿为他们证明学籍,偏偏他们婉谢了:“我只在北大旁听了两年。”同时,又有许多真正的北大生,却成年地看不到他们上班,直到学年考试时才来应一应卯。好在这时偷听生都不参加的,正好腾出位子来(正像平时他们腾出位子来一样),使教室里坐得如常舒畅。

学术是天下的公物,“胜地自来无定主,大抵山属爱山人”!我希望北大精神能风行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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