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等失望地靠着背筐直喘气,忧郁从眉梢无声地飘下来。
你妈寄钱了吗?她还是回不来?你奶奶好点没?周好土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递给小等:干净的,擦擦汗。说着朝一个提秤杆的贩子挥了两下手。
小等捋了捋头发,没回答周好土。小等没法回答。妈说了,你爸爸死了,我一个人打工养这一家老的小的,拿什么给你奶奶看病?再说你奶奶的病也不叫病,人老了都这样,其实人一生下来就是要死的,早死比晚死利索,我没钱,有钱也堵不住这大窟窿!
妈妈这话遭人咒,男人听了要提拳头女人听了要戳额头的。小等把话捂在肚子里,不敢让谁知道。
椒贩子走过来,下巴挂着几片葵花籽壳,问主任啥子事?周好土拍拍小等的筐说先给称了吧,小娃儿老实,全是一勺勺庄稼粪浇出来的,好椒!
辣椒过了称,三十四斤四两。椒贩子敲完计算器把上面的数字晃给小等看后数了二十块零六毛出来。小等抿着嘴唇很有主意地指着计算器说,还差。椒贩子咧嘴大笑,那几片葵花籽壳就开始悬在他下巴跳舞:小姑娘,这年头谁用零毫子?四舍五入知道不?
小等倔强又委屈地盯着椒贩子,小脸涨得通红,刚擦干的鼻尖沁出一层细密密的汗珠。
在桂花坡下的卫生室,一毛钱可以买三颗去痛片。这四分钱就是奶奶的一颗去痛片,可以让奶奶安安稳稳睡上半个小时。可不能舍了!
椒贩子给盯得发毛:这样看我干啥子我又没亏你!说着拿起称盘哐哐哐敲背筐,敞着嗓门儿嚷:要不要?不要拉倒,背走!
周好土推开那辆塞在路中间的摩托,拍着满手泥灰走过来,顺手从身旁的辣椒筐里抓了把灯笼椒甩进小等的筐,眼皮向下耷拉着,一脸厌烦:几千几万都敢赌,到这里来为一毛钱和小姑娘吼,也不嫌丢人。还四舍五入。给,够你入了?
椒贩子也不恼,边嗑葵花籽边哧哧哧地笑,吊儿郎当地把半边屁股靠在筐上,拉开挎在腰上的“猪腰子”钱包,扯出一张毛票看也不看就递给了小等。
小等接过钱,挤过筐筐人人,跟在周好土后头进了村委会办公室。
叔。小等从手里抽出五块钱放在裂缝跛腿的办公桌上。周好土皱着眉头说又来了,这罚款不由你来交!要交也是你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