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们日常生活的简易早餐,简直称得上是跨越时空、令人称奇的合作壮举——在许许多多的人之间,一系列的概念、主意和发明通过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传播,才造就出这顿小小的早饭。当代世界就是一个超大型的合作企业。关于咖啡豆选择、面粉制作、烤箱制造、奶油打沫的知识都分散在成百上千颗脑袋里。到今天,这些大脑之间相互合作程度的高低,就像大脑尺寸的大小一样,对人类的发展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这就是生物现象中光明的一面。人与人之间合作的广度和深度,让我们人类成为已知宇宙中最伟大的合作者。从这个角度上看,我们的近亲根本无法匹敌。如果把400只黑猩猩塞进飞机的经济舱,让它们飞行7个小时。等到了目的地,它们百分之百会跌跌撞撞地走出舱门,耳朵咬掉了,毛发扯秃了,四肢流血不止……而同样的拥挤状况,成百上千万的人们每天都在平静地忍受,因此,我们才能够走遍天下。
正是由于人类惊人的合作能力,使得我们可以在地球上各种生态环境下生存,从烈日炎炎的沙漠,到万里冰封的南极,再到有着千钧压力的深海。人类协同一心的超凡能力,也让我们冒着巨大的风险,向地球大气层外迈出了第一步,到月球甚至更远的星球去旅行。
需要注意的是,我在本书中提到的“合作”,不仅仅是指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工作,而是指更具体的一层意思,即原先的竞争对手决定开始互相帮助。如果从传统的达尔文学说来判断,这种合作的存在是不合理的。因为帮助竞争对手会使自己丧失适应性,降低自身繁殖速度,或者削弱自己的竞争优势。但实际上,这种合作的例子也不难想象:朋友开车带你去看牙医,结果她自己上班迟到了;你向慈善机构捐献了50 块钱,而不是自己把这些钱花掉;你身体里的细胞并不会自顾自地胡乱扩充自己的数量,而是会根据人体的整体需要来进行有序复制,从而构造出肾、肝、心脏以及其他重要的器官。
在日常生活中,有许多场景都可以从合作与否的视角来分析。例如,你想到一家英国银行开设一个储蓄账户。想象一下,你正站在银行柜台前,一位柜员边微笑着边向你耐心解释不同种类账户的区别。通常情况下,银行会利用服务费、利率、存取方式、使用条件都各不相同的账户类型来把客户弄糊涂。如果你想得到最好的利率,那么针对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柜员通常有两种回答方式。从柜员的角度看,最好的利率是最低的、限制最多的,这样银行的利润可以最大化;而从客户的角度看,最好的利率是能给自己挣得最多利息的。如果柜员提供了前一种类型的账户,就是欺骗,而如果他向你推荐了后一种账户,给你而不是给银行最高的回报,那么这就是合作。
当我们从这个角度来审视合作时,它就更显神奇了。为什么要削弱自身的适应性来提高竞争对手的适应性?在追求成功的路上为什么要去关心别人?合作与利己主义背道而驰,合作是非理性的。根据达尔文对生存斗争的表述来分析,帮助潜在竞争对手对自己毫无意义。然而确实有证据表明,即便是在最低等的生物中也存在着这样的合作。一个细菌千辛万苦地分泌酶来帮助消化食物的同时,也给邻近的细胞们提供了食物,而这些邻居们正是生存斗争中的对手。
在宏大的生命体系中,这似乎是一个致命的反常现象。自然选择似乎应该引导动物采取行动来增加自身存活和繁殖的机会,而不是为别的动物谋取福利。那么,在这样一个永无止境的抢夺食物、地盘和伴侣的进化过程中,为什么某些个体会尽力去帮助其他个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