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三十五岁,是空军某导弹部队的团副政委。三十五岁的我,正是事业蒸蒸日上、风华正茂的年龄。在部队里,对三十五岁这个年龄,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既然是不成文,表示这个规定是不能写在纸上随意传看的那种,虽见不得光,却被人人藏着心里,可见是有一定的说服力和道理的。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三十五岁,是军人的黄金分割点,是选择转业还是留在部队的关键年龄。
“并没有人逼迫你非得作出选择,而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必须做好这个选择。
“如果未来的发展目标,选择在地方,就要趁早离开部队,三十五岁之前最好,趁着年轻有能力,到地方有发展空间。所以,想走的战友,都尽想办法在三十五岁之前选择转业。我跟别人的想法不一样,我从骨子里深爱着军营,从当兵的那一天起,就下定了决心,这一辈子,我生是军人,死是军魂。
“我爱人李肃青……本来我不想提起她,但是,不提她,这个故事就接不下去了。
“我爱人,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女人。这么说一点也不夸张,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总之在我的眼里,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没法跟她相比。
“她是最了解最支持我的人,为了让我在部队里安心工作,她放弃了随军团聚的机会。她为什么这么傻?因为,我的家,离不开她。你不了解,我的父亲早年瘫痪,母亲体弱,还有十几亩地要人耕种。她对我说:‘我随军了爸爸妈妈谁来照顾?十几亩地谁来种?’我说:‘地不种了,爸爸妈妈咱给他们生活费不就能行了吗?’她说:‘你的心真狠,给钱就行了吗?现在爸爸的身边离不开人,妈妈的身体也不如以前,要我过去可以,得带着他俩。’我说:‘那怎么行呢?只有一间房子,怎么住?’她笑了,说:‘你也不动动脑子,你从小就上学,长大了进部队,一直到现在,你在爸爸妈妈身边待过几天?给他们做过几顿饭?洗过几件衣服?这些都是女人干的活,咱可以不说,我再问你,你掰着手指头算算,你从上大学离开家到现在回来过几次?陪他们说过几次话?你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他们这个年龄,需要什么……要是咱的孩子将来也像你这样子没心没肺的,我现在就掐死他。’”
说到这里,黄溥韬停顿了一下,眼圈有点发红,他摇了一下头,接着说:“我还能说什么呢?自古以来,军中男儿都知道忠孝不能两全的道理,可是又有几个人愿意把妻子留在老父老母身边替自己尽孝的呢?想想也是,我们团聚了,可家里就空了……从那以后,我一听到《想家的时候》那首歌,就难受。还好!我的她,还在父母的身边,这是我最值得宽慰的地方。
“我的部队在草原深处的大山里,出去一趟不容易,她呢?只能趁着孩子放暑假,匆匆地来,匆匆地走!两地分居的生活,就这样过了九年。仔细算算,我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不到一年时间。
“命运,命运似乎总是和敬仰它的人作对……三十四岁那年,我母亲,打来电话。你可能不知道,我母亲,从来不给我打电话。她在电话里说:‘韬啊,妈求求你,不管多难,你回家一趟吧!’就这一句话,我就知道,肯定是她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因为,无论家里遇到多大多难的事,她从不告诉我,每次打电话,她总是咯咯咯地笑着说:‘放心吧,就算有点事,也是我能担起来的,不然肯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