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果泥和肉汁
从中世纪到16世纪,意大利宫廷料理表现的创意不亚于法国料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根据历史学家克劳迪欧·本波拉(ClaudioBenporat)的记载,意式料理发展到17世纪却停滞下来,这要归咎于意大利在政治和文化上的衰颓,因为当时意大利缺乏强而有力的领导阶层,又深受欧洲列强势力影响。如今特别冠上意大利名号的几种酱料,主要都属地方性产品,原料没有经过精炼,而是直接全部纳入,例如采用番茄泥和罗勒叶泥。基本意式肉酱汁(sugo)的制法和马杭的18世纪法式清汤相同:慢火加热煮出肉汁,继续熬煮至锅底焦褐;接着用肉汁汤底来溶解褐色碎屑,再继续熬煮浓缩至汤底也变为褐色;同样过程反复进行,让味道浓缩。肉块会保留下来,成为酱料的一部分。意大利人不怎么热衷于熬炼肉品精华,他们比较喜欢强调或结合各种风味。其实不只是意大利,地中海大半地区(包括法国南部)也都如此。
■■英式酱料:肉汁酱和调味作料
多明尼哥·卡拉乔利(DomenicoCaracciolli)在18世纪说了一句妙语,他含蓄地把英国和法国做了一番比较,“英国有60种宗教,1种酱料”,而那种酱料就是融化的奶油!同时,言词辛辣的阿贝托·丹堤·迪·皮哈诺(Alberto Dentidi Pirajno)也在他的《博学美食家》(Educated Gastronome,威尼斯,1950年)酱料篇章开头,写下这几句尖酸刻薄的文字:
强森博士给酱料的定义是:用来搭配食物、增进食物风味的东西。要不是我们知道强森博士是个英国人,我们就很难相信,像他这样睿智又有教养的人……竟会用这样的措词来表达他的观点。就连今天,他那些煮不出好菜肴的同胞,还在仰赖酱料能为他们乏味的食物带来一些味道。这就能说明,为什么这个不幸的民族,喜欢在餐桌上使用酱料、肉冻和简便的调味品,像是印度甜酸酱和番茄酱等瓶装酱料。
英国的烹饪准则并不是宫廷或豪门贵族所制定的,他们的厨艺始终建立在家常和乡村的简约作风。英国厨师就曾取笑法国厨师那么大费周章地熬汤煮酱。法国美食家毕雅-萨伐杭(Brillat-Savarin,1755~1826年)讲述了一个苏比兹亲王的故事:他的厨师为了一场晚宴向他申请50条火腿,亲王质疑他盗用食材,厨师的回答是,这些肉是制作酱料的必需品,“您若下令,我就能把这50条让您烦心的火腿,摆进如您拇指般大小的玻璃瓶中!”亲王受到了震惊,服气了,相信这位厨师确实有本事浓缩风味。相较之下,18世纪英国作家汉纳·葛雷斯(Hannah Glasse)则在她广受欢迎的烹饪书中,介绍了好几篇法国酱料食谱,其中所需肉品用量,都超过搭配食用的主餐,接着便评论道,“这些荒唐的法国高级厨师”用这么多食材制作出那么一丁点东西。葛雷斯的主要酱料是“肉汁酱”(gravy),把肉、胡萝卜、洋葱、若干香
草和香料放进锅中,筛些面粉上去,加水熬煮至焦褐。到了19世纪,一般民众的家常酱料则是采用鳃鱼、牡蛎、香芹、蛋、刺山柑和奶油酱制作而成。那么,皮哈诺嘲笑的渥斯特郡辣酱油、印度甜酸酱和番茄酱呢?这类作料在17世纪已成为英国料理的一部分,这得归功于东印度公司的贸易活动,把亚洲酱油和鱼露以及蔬果渍品(全都是气味强烈的防腐性食品)带到欧洲。其中许多制品都富含滋味鲜美的氨基酸,因此英国也开始用同样鲜美的蘑菇和鳃鱼仿制。西方常见的番茄酱是甜的,正是模仿以盐、醋和辣椒腌渍的番茄。因此,和卡汉姆同时期的英国人威廉·基奇纳(WilliamKitchiner)便在他的烹饪书中收录了一篇白酱食谱,同时还介绍了“哇哇
酱”,原料有香芹、腌黄瓜或腌胡桃、奶油、面粉、高汤、醋、番茄酱和芥末。这种风味强劲的调制品,不但方便好用,而且能在味道上与所搭配的食物形成强烈对比,民众喜欢的显然就是这点,而不是为了提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