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钓鱼台国宾馆(7)

大部分的观察家都同意,尼克松为美国擘画战略方向,基辛格则研拟策略将之付诸实践。苏共领导人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Leonid Brezhnev)的翻译维克特·苏柯德烈夫(Viktor Sukhodrev)说:“基辛格虽扮演吃重角色,但我必须说,在与尼克松的所有协商中,他(尼克松)才是真正的灵魂人物。”根据尼克松的亲信、讲词撰稿人普赖斯的观点,尼克松打造要基辛格在其中运作的架构。“分析到最后,每个重大的转折都由总统定夺,相较于其他的决策,尼克松在总统任期期间耗费更多心思在这类政策上。”

尽管基辛格强调,是他和尼克松一起敲开中国的大门,不过这想法显然是尼克松先提出的。的确,基辛格曾思考过有朝一日美国可能改善与中国的关系。在1968年为洛克菲勒竞选总统所撰写的讲稿中,基辛格提到“与共产主义中国和苏联之间灵活的三角外交”,不过在初任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的头几个月,基辛格首要关心的是改善美国与欧洲盟邦的关系,以及应付苏联。就性情和背景而论,基辛格自然以欧洲为优先,并关注美、苏两大超级强权的激烈竞赛,而不把焦点摆在亚洲地区。越南问题必须妥善应对,不过这是因为它会在其他领域危及美国国家利益。基辛格对尼克松开启中国大门的计划,尽管也真的全心支持,不过他仍然是从对美苏关系能有什么帮助的角度来看待此事。

1969年2月,当尼克松首度向基辛格披露开启美中关系的想法时,根据时任基辛格幕僚的亚历山大·黑格(Alexander Haig)的说法,基辛格的反应是哑然失声。“我们的领导人昧于现实。”基辛格如是告诉黑格,“他指示我促成一趟幻想之旅。”几个月后,在国家安全事务委员会的讨论中,基辛格质疑打破中国孤立状态的后果:“难道我们希望中国成为像苏联一样的世界强权,与我们一较高下,或者宁可维持中国目前援助特定叛乱行动的有限角色。”1969年夏末,当尼克松迂回传话给中国,表示美国有意与中国进行接触时,基辛格仍持保留态度。随着总统一行人周游各国返抵国门,霍德曼在空军一号内与基辛格比邻而坐,提起尼克松有意在总统任期结束前访问中国。基辛格莞尔一笑说:“机会渺茫。”

尼克松在回忆录里谈到“中国构想”,并明白表示一切由他主导,教导基辛格如何将政策付诸实践。反之,基辛格则说“我们的中国构想”,声称他与尼克松一致认同中国开启门户的重要性。不消说,这两个人自然想要把大胆扭转国际关系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这也是尼克松跌跌撞撞的总统任期内,值得大书特书的新闻故事之一。霍德曼在日记里写道:“P了解K基本上对任何不出自他的想法,皆抱持猜疑之心。”根据厄立克曼的推敲,尼克松之所以录下自己的对话,用意之一就是要证明他的观点全都是出自他的构思。当基辛格与尼克松分享1972年《时代》杂志年度风云人物的光环时,尼克松气得脸色铁青;当基辛格因终结越战有功而赢得诺贝尔和平奖时,尼克松又忌妒又受伤。他痛恨媒体一窝蜂地追逐关注基辛格。尼克松曾在一张给霍德曼的每日便笺里潦草写道:“H,又一个K权力的头条——这是没有用的!”有时,尼克松明知徒劳无功,还是会下达一些指示,告知基辛格不得接受媒体采访,或者在电视荧幕上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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