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幼儿园(1)

这题目听起来,有点像“飞越疯人院”。没错,我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大量的名人传记,都以一个“苦难的童年”作为开头,似乎童年不够苦,就不足以衬托日后奋斗的艰辛与成就的辉煌。

不过,我不是名人。拜上天所赐,我生在一个和平年代。因此,“苦难”这个词,我是不配的。然而,要说我度过了多么“金色”、“阳光”、“众星捧月”、“甜美”的幼年和童年,却也与我的真实经历大相径庭。

当年的你爱上幼儿园吗?

对我而言,幼儿园是我人生中十分痛苦的时光,它让我体会到了人世间的世态炎凉。这也正是我描写这段时光的必要。

一个三、五岁的孩子,竟有这样的人生体验,这听起来有点难以置信,对吧?然而,经历的魅力在于,它往往比故事更富有戏剧性。

或许是那些记忆太深刻了,今天,我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幼儿园时的某些细节。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在幼儿园的遭遇,与我的“可恨之处”有着极其密切的联系。因此,这也不能怪老师的不公和同学的傲慢——因为,我实在长得不太好看:发黑的没有光泽的皮肤,与脸部比例毫不相称的凸脑门,而且非常胖。幼年的我们,常常被“以貌取人”。伴随着这样的长相,我打小没有从他人口中获得什么正面的评价。因此,我的性格也十分孤僻、懦弱。

“老北京”的口语,用词特别直观、生动。当我上幼儿园时,获得的评价便是:“这孩子特别‘肉’”。“肉”这个字,至今我都很难界定它的确切含义。不过,我冒昧地下个定义,那大概应是:身体肥胖,性格懦弱,反应迟钝,令人厌恶。

“肉”的评价,是我十岁以前难以走出的心理阴影,也确定了我幼儿园时光的基调。它为我带来了自卑,由此让我对自己失去信心,使得我在各种场合中,的确显得比别人差。而差,则又引来了更多自卑和鄙视。

绘画课上,别的同学画出美妙的图案,什么太阳、月亮、男孩、女孩之类的。而我则在一张纸上画了十条歪歪扭扭的竖道,被批为“没有画画才能”。展览时,我的画被放在了角落里。母亲问我:“你画的是什么?”我慵懒地、面无表情地答道:“面条。”

数学课,我听不懂老师讲什么,百无聊赖。做手工,我每次都会弄丢一些部件,做出四不像的东西。

爸爸妈妈给我报了舞蹈班。记得有一年“六一”儿童节,舞蹈班的全部同学都应邀去演出。我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排,期待着登台。然而,当队伍快走出幼儿园大门时,我却被告知,因为跳得不好,我成为了全队中唯一一个没有资格参加演出的。“你就留下当拉拉队吧!”同学们得意地对我说。望着他们的背影,我的心中涌出一股被抛弃的酸楚。

爸爸妈妈又给我报了国画班。然而,每次上课,我都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而且,我常常把墨水洒在自己衣服上,惹得全班笑话。

一切都按照这样的轨迹进行着。每天,我都是哭着走进教室的,然后,煎熬地度过灰色的一天。

渐渐地,我成了全班最孤僻、最令人讨厌的一个。中午吃饭时,同学们吃完一碗菜可以盛第二次,饭随意吃,而我却只能多盛饭,而不被允许盛第二次菜。分组玩游戏时,同学们都不愿意与我分到一组。男同学欺负我,女同学嘲笑我。面对这些,很“肉”的我除了忍耐和避让,又能怎样呢?因此,同学们又给我起了一个外号:“纸豆腐”,意思是像纸一样脆弱,像豆腐一样好捏。

这些,足以构成了我太不愉快的幼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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