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泡个澡,把脸埋进水里好好发泄一下吧。浑蛋还是畜生,随便你想怎么骂,声音再大也没关系,担心是没用的。这样喊一万遍还是心情郁闷就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我家的电话吧?”
“是的。”
虽然只是和指令长通了个电话,我却心生一种有人从身后给不断发抖的自己披上了羊毛披肩的温暖感。放下电话,我从椅背上拿起背包,关上灯,然后快步走出保安室,迅速把它甩到身后。
我在店里买了份三页纸的晚报,顺手夹在腋下,快步下了楼梯,坐上了正好驶来的电车。快到二子玉川园站之前,第一页已被我粗略浏览了一遍,并没有找到坂东指令长告诉我的信息之外的内容。把没有用的那页扔进了垃圾箱里,在换乘田园都市线时手里的报纸已经只剩两页了。
这条电车路线因沿线诸多诙谐的站名而广为人知,同时也以早晚高峰车内的拥挤而著名。
我的周围有把着吊环挂着打盹的上班族,还有掉了妆、额头裸露的女白领。我跟他们挤在一起,为了阅读社会新闻版,我把报纸折成小页,这种不妨碍别人,又能在电车中读报的技术是我还在日本桥的公司上班时练出来的。不过,当时我手里拿的是《日本产业经济报》、《日本时代报》还有《股市报》。
电车路过多摩广场站时,我将读完的那一页放到网架上,然后将最后那页折小,开始浏览。我几乎惊呼出声,关于木岛佑美子被杀的报道,大概是版面的关系,在其他版面上还有一些。电车晃了一下,我赶紧抓紧吊环。
佑美子在起居室俯卧而死,胸前被类似锥子的东西刺伤多处。房间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和线索,也未发现凶器。佑美子被杀是在十六日上午七点半送走上大学的次女,到发现尸体的同日八点十五分左右的时间段里。警察正在调查现场附近是否有人听到什么声音、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案发当天,刑警就来找我了,可见自己的嫌疑之大。我猛地抬起头来,车窗玻璃里倒映出来的女子身影,身穿黑色牛仔、黑色高圆领毛衣、黑色外套,身后的背景是被夜幕覆盖的商店街,稍卷的头发正好垂到胸罩后背系带的地方。
新闻报道里虽未提到,但是刑警要求我给他们看右手,一定是由于杀害木岛妻子的凶手在那里有什么特征。在卷起毛衣袖口的瞬间,他们那丝紧张我留意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按刑警的要求,给他们看了右臂。我还能感觉到两年前留下的疤痕微微有些痒,隔着外套挠了几下。由于感受到冷冷的目光,我那只敏感而灵活的手,像烫手的芋头似的红透了。
按木岛太太被杀的犯罪时间推算,我那时正好一个人在中央林间的公寓里,没有能证明自己证言的证据,也没有证人。但警察若询问过车站、站台还有我上班的那段路上的行人,肯定能有一两个人看见我去上班了。
可能因为曾和木岛浩平有婚外情而被怀疑,但若能找出真相,就一定可以把八木蔷子从嫌疑人名单上画去。又不是陷入圈套的白鼠,为何提到我时要发颤呢?
电车不知何时行驶到了青叶台车站,乘客们蜂拥着下了车。我在对面找到了空座位,朝那边走的时候,顺手把晚报扔进了车上的网架里。
快点忘了吧。就像指令长说的那样,好好泡个澡,今天的污点,不在今天洗掉是不行的。
坐在座位上不久,不经意间瞥到女性周刊杂志的车厢广告,从旁边经过的车身倒影里看到身边的上班族男人手伸进了网架中。正为自己没带走晚报而让别人拿走觉得可惜时,电车明明没有晃动,我的心却“咯噔”一下,向某个方向倾斜了。身体突然倾向反方向,我拼命保持平衡,心头涌上一股糟糕的感觉,我不由咂了下舌。
由于木岛太太的案子,我又被召唤了。花了三年好不容易才甩开,本应丢到身后的东西,却以木岛佑美子的死为契机,以惊人的速度追了上来和我并驾齐驱。
绝不能让它追上。
我固执地眨了眨眼,并非灰尘入了眼,而是想眨去眼睑里突然浮现出的不肯消失的木岛浩平的脸。我又猛眨了几次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