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环看着方运,擦干眼泪,冷静下来说:“好,今天我听你的。但你要等大夫来,敷上伤药,不然你挺不过县试的。”
方运知道,县试一考就是一天,也是个体力活。如果他现在直接去了,恐怕真的挺不过去。方运看着杨玉环说:“好!”
杨玉环发觉方运看她的目光有些特别,不再像以前那样的弟弟看姐姐,而像一个男人在看一个女人。“小运真长大了!”杨玉环目光微闪,扶着方运向屋里走去。
慈生堂的大夫来了,看到方运的伤口直皱眉头。他得知方运坚持要去考童生,便免了诊金,只收药钱。在大夫治病的时候,杨玉环离开屋里,不知道去了哪里。等医生处理完伤口,杨玉环走了进来,背起方运赶考用的书箱,搀扶着方运走到门外。门外正停着一辆杨玉环借来的牛车。
方运心中暖意融融,低声说:“谢谢你,玉环姐!”
杨玉环微微一愣,眼波流离,盈盈一笑道:“你跟姐姐客气什么!”
方运暗想,不愧是绝世美女,连最细微的举动都有一种天然的魅惑。
杨玉环说着,扶方运上车。她坐在车辕后,拿起鞭子,轻轻抽了一下黄牛。
哞——!黄牛长叫一声,抬起蹄子向前走。
方运静静地看着杨玉环。她已经十九岁,正是最美的时候。她身上的蓝色布裙洗得有些发白,还有几处补丁,脚下是她自己纳的布鞋;乌黑发亮的头发卷在头上,一根她自己削的木钗格外刺眼。除了这根和细棍毫无区别的木钗,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
方运心中一酸,有关杨玉环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浮现——
方运父母去世那年,杨玉环十二岁,方运九岁。那时候杨玉环就出落得格外标致。方运家的亲戚帮方运办了葬礼后,几家人就想收养杨玉环。但杨玉环却有个条件,就是要求把方运一起收养,而且要供方运读书,那些亲戚只能纷纷作罢。那些亲戚大都是普通人家,养两个孩子不难,可要供方运读书就难了。那几个富户,则怕方运过继为儿子,长大要分家产(女儿则不用);读书就需要上私塾,还需要买笔墨纸砚,更需要买大量的书籍,哪怕借阅也要花钱;要想考上童生,需要看的书太多。这时的书上没有标点符号,没有老师领着读,就算认字,也看不懂。读书人要自己标出相当于句号的句读。那些亲戚虽然不养两个人,却隔三差五地接济这姐弟俩,让两个人不至于饿死。方运到了十二岁,有了力气,就四处帮人做活。他们不再挨饿,但也过得不好,因为读书的花销太大了。杨玉环像母亲又像姐姐,照顾了方运七年,从来没有丝毫怨言。邻居都特别喜欢杨玉环,都想让她当自己的儿媳妇。
现在杨玉环已经十九岁,在景国已经算是大龄女子。平常女子大都十六岁结婚,十九岁还没嫁人的女子则不足一成。方运并非对这个天仙一般的姐姐不动心,只是觉得就这么娶了她,太对不起她。他发誓一定要取得功名,再风风光光地娶她入门,所以两个人至今都没有圆房,一直在东西厢房分开睡。杨玉环对待方运如亲弟弟一般,最苦的那年,她每天只喝一碗稀粥,却对方运说自己吃过了,让方运能吃上稀饭。家里鸡生的蛋,要么卖掉供方运读书,要么给方运补身子。养鸡五年,杨玉环除了每年春节那天,被方运逼着吃个鸡蛋,从来不曾主动吃过鸡蛋。
有一次,方运吃鸡蛋剥壳没剥干净,杨玉环收拾桌子的时候,以为方运不在,偷偷抠下蛋壳上的蛋白吃。方运看到了,默默回到炕上蒙头大哭,从此以后更加懂事,也更加敬重这个姐姐。去年两人同时染上很严重的风寒,杨玉环却只给方运买药,等方运病愈,她才用方运剩下的药熬着喝。被方运发现后,她微笑着说她怕苦,熬过多次的药不苦,正好适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