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陈涛(五)

他小时候的梦想是踢足球,长大了能成为一名足球运动员。所以,初中升高中,他的第一志愿填报的是155中学,是西城区的好高中,就在西直门,离他们家也不远。当时这所学校是足球传统学校,他是以初中足球特长生的身份去面试的,面试就是让教练看看你的一些基本技术、体能。面试顺利通过了,但文化课的录取分数线有560分左右,而6门功课的总分是720分。这个录取线不比当时的重点高中,比如八中和十三中低,但他眼里只有足球,只有这所学校,不为能升进大学,只为能更好地踢球,所以其他的高中都没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从小在西什库长大、在皇城根儿上学,陈涛从来没有告诉自己“你真牛”,而永远告诉自己“你必须要做好”。准备升入足球学校的他,已经离开了和一家女眷共同生活的大杂院。父亲也终于有资格在海军大院里分得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一个进入青春期的男孩子,不用再在夜里听姨妈用痰盂的声音了,也不用总躲着表姐和大人讨论自己生理期的防护措施了。从此,他开始了部队大院的生活。

如果你看过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或者看过陈羽凡和白百何、佟大为主演的《与青春有关的日子》,一定能了解,在80年代部队大院里的孩子,总会受到很多比自己大很多、年近20岁的那些大孩子的影响。偷着抽烟、逃学看爱情电影、早早谈恋爱,那个时候感觉25岁之前谈恋爱都叫早恋。那不是学坏,那是一种对成年身份的憧憬,是一种对于长大的迫不及待,陈涛也不例外,他有喜欢的女孩儿了。

那时的陈涛刚上初三,女孩儿比他大两岁,是高中部毕业班的,是当时学校的学生会主席、文艺部部长。女孩儿一头长发,不爱扎成惯常见的马尾,而是任由乌黑的直发散在肩头,头上常戴一个发卡,天蓝、淡粉,偶尔是鹅黄。一双大眼睛,每每眨眼都伴着长长的睫毛扇动,一袭及膝的连衣裙,总是干净的亮色。每天放学后,她都要在学校的舞蹈教室,带着文艺部的其他女生排练新动作,站在她的身边仿佛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花的清香,而刹那间醉人的彷徨又能被她银铃般的笑声摇醒。

在那个年代,用现在的话说,这是挺潮的一个女孩儿,喜欢她的男生很多,而且大多是和她同级或是比她大的,连已经毕业的男生都会时不时地回到学校,打球、佯装路过、在学校门口扮酷,其实都是为了能看到她,能引起她的注意。可女孩儿偏偏喜欢那个小自己两级、踢球踢得很帅的陈涛,每次学校操场有球赛,女孩儿都会和其他女同学一起,使劲儿给场上的人喊加油,其实,她的助威只投向那一个人。比赛结束后,如果赢了,她会跑到他旁边,“真棒!刚才帅呆了!就知道你们准拿下。”如果输了,她也会走到他跟前,“他们什么呀!明明耍赖,要不是拽你们,有几个球肯定就进了”。

没有海誓山盟的许诺,也没有结伴回家的亲昵,可情窦初开的感觉,不言自明。身边的同学也都心照不宣,所以涛贝儿没少因此受到诸多来自其他大孩子的威胁,甚至人生中第一次被人劫道和挑衅。但这一切,他都没有跟她提过,两人只是默默地我看着你、你望着我。

情敌的威胁有时看来并不可怕,令人烦恼的是,书中虽有颜如玉,可颜如玉相伴在侧心中自然没了书。初中阶段,涛贝儿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可初三备战中考的摸底考试时,“一摸”才考了420分,600分满分,平均分还不到80,这离155中的分数线还差着一大截。“一摸”考得不好,老师自然要请家长来,这是陈涛最无法接受的。他不是接受不了批评,而是接受不了被当众批评,更接受不了家长因为自己在老师面前连带被质询,还要点头哈腰。“就这成绩,你连本校高中都考不上,还考大学?你对不起同学!对不起学校老师和同学对你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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