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见罗姑娘两道朗如秋水的眼神正投注在自己脸上,她向来冷若冰霜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温柔,眼神中蕴含着真挚的情意,轻声说道:“刚才你明明可以逃走的,为什么要留下来?”
罗姑娘的神情让徐允恭心头怦然一动,他诚挚答道:“我怎么忍心丢下你一个人。”
罗姑娘语气忧伤,泫然饮泣。“你不该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
徐允恭伸手扶住她的双肩,柔情道:“别说傻话,我承认对姑娘确有爱慕之心,但不敢有非分之想,并无所图,姑娘不要多心。”
罗姑娘满腹愁绪,徐允恭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无助而哀伤的神态,再也忍不住,张开双臂将泪流满面的她拥入怀中。罗姑娘没有挣脱开来,也许因为冷,又或许她此刻太需要一份慰藉,她蜷缩在他怀里,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徐允恭抱紧了她,再没有松开手。他们长时间的相依相偎,有暖意传递开来,稍稍温暖了他们僵冷的身躯,也暖透了心底,如此寒气透肌的阴冷之地,他们的面色却有些绯红,似喝了一杯热酒,醉在其中,暂时忘却了自己身处何等险恶的境地。
且说朱棣身陷那红纱少女的温柔乡中,他不好推却人家的好意,双手接过酒杯,一仰脖,喝了个底朝天。
至善大师哈哈一笑,道:“美酒、美人,若有琴韵相伴,就更是人间极乐之事了。”他说着击掌三下,一名同样身裹红纱的少女抱着一架古琴出场了,正是徐妙锦。朱棣一见那少女的容貌,立即火冒三丈。他日思夜想的锦儿,竟然被打扮得如青楼女子般俗艳,脸上脂粉堆砌,满头红花缠绕,还有那身红纱装,生生糟践了她的绝俗清丽。朱棣怒目喷火,拽紧拳头,一运劲,手中酒杯骤然开裂,他的手掌被划伤,有猩红的鲜血滴落下来,身边的红纱少女吓得发出了一声低呼。这一幕被徐妙锦看在眼里,她满腹屈辱,却为了朱棣的安危考虑,只能忍气吞声。
至善大师暗自得意,不动声色地笑道:“徐小姐,请弹奏一曲吧。”
朱棣已经忍无可忍,他脸色铁青,就要发作,手腕却被身旁的红纱少女扣住,那红纱少女一把将朱棣抱住,整个身子如扭股糖般粘着他,红唇却贴在他耳边悄声道:“道衍师父让奴婢转告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朱棣惊愕地掠了那红纱少女一眼,“道衍”二字让他强压下心头怒火,静观其变。
徐妙锦本就委屈,又见那红纱少女公然对自己心上的情郎如此挑逗,她将满腹愤懑都发泄到琴弦上,琴音幽幽如诉,似秋雨夜泣,朱棣闻之鼻酸,几乎落泪。而徐妙锦双眉紧锁,似强忍无限痛苦,却一直紧咬牙关,抑住泪水。
一曲终了,至善大师拍手笑道:“妙,徐小姐的琴韵实在妙极了。”他将目光投向朱棣。“要不要让徐小姐再跳一段舞,为大家助助兴呢?”
朱棣霍然起身,咬牙切齿道:“大师所言之事,容本王考虑考虑。”
至善大师笑道:“此地天高气爽、云淡风轻,正好给燕王殿下一个深思长虑的机会。”他手一挥,几名红纱少女上前将徐妙锦带了下去,徐妙锦临走时回望了朱棣一眼,那凄哀却坚毅的眼神震痛了朱棣的心,他不能流露出半点情绪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走道的尽头,心里却暗暗发誓:“今日你加诸于我和锦儿的羞辱,来日我定要加倍奉还!”
徐妙锦被带回软禁她的住所。那住所也在这大明殿内,但所在地十分隐秘,要进入一扇机关控制的密门,经过一条漆黑的廊道,尽头是一堵石壁,上面有一个铁环。一名红纱少女伸手将那铁环左右旋转,石壁突然向后移动,露出了一个入口。
“徐小姐,请吧。”红纱少女十分冷漠。
徐妙锦也冷眼相对,径自转身前行,石壁在身后轰然合上。里头竟别有洞天,小院内花木扶疏,细小的白石铺成小径,通往大厅和厢房。
丹杏听到响动声,急从厢房内迎了出来。“小姐,你还好吧?”她拉着徐妙锦左看右看,眼圈红了又红,“他们竟然这样对待小姐,实在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