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天都要忍受无数次的谩骂和诅咒,因为我们是刑营的士兵,必须改造成世界上最优秀的军人。
最初的6个星期我们只是操练,每天从早上6点训练到晚上7点半。
我们训练到手指流血——这不是夸大其词,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我们全副武装,头戴钢盔,背扛背包,腰上的武器袋里装满了沙子,身上穿着厚厚的大衣。在别人还穿夏装的时候,我们却穿着厚重的军装。
我们在没过膝盖的泥泞中穿行,或者跪在水里练习枪法,脸上的肌肉不能抽动。
教官是一群魔鬼。他们吼叫着,不放过任何谩骂我们的机会,快把我们骂疯了。
在刑营,我们没有自由,只有职责。午饭时间一个小时,此外,从晚上7点半到9点整,我们可以自由活动,但是,我们必须在这一
个半小时内将军服、装备和靴子洗干净,否则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9点整,我们必须躺在铺上,并非可以马上睡觉,而是每晚的这个时刻,军营会响起训练警报。
警报拉响,我们立即爬起来,穿上战地装,到楼下集合,集合回来又换上阅兵服,接下来又换成操练服,最后又换成战地服。我们永远不会令人满意。每天晚上,我们都像受了惊吓的动物,楼上楼下来回跑好几次,一折腾就是几个小时。渐渐地,我们陷入一种状态:哪怕只是看到教官的身影都会吓得昏倒。
为期6个星期的操练结束后,我们开始了射击和战场训练。在此期间,我们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疲劳。
我们在地上匍匐前进,锋利的石头和沙砾磨破了手掌,黏稠的泥浆几乎令人窒息。但我们最害怕的,还是常规训练。
一天晚上,我们已经睡着了。突然,教官冲各个房间叫道:
“警报!警报!”
疲惫不堪的我们从床铺上爬起来,打开各自的抽屉,匆忙穿上制服。如果皮带没系好,或者哪根带子系紧了,或者慢了一秒钟,等待我们的便是灾难。两分钟不到,走廊里已经响起尖厉的哨声,我们的门被踢开了。
“3连,集——合!怎么回事,你们这些臭拉皮条的,怎么还不去操场?不铺床?以为这里是养老院吗?你们这些懒猪!”
我们跌跌撞撞地出门,一边跑一边系皮带。几秒钟之内,我们已经在营房广场站成两排。这时又传来一声吼叫:
“3连——回房——再来一次!”
我感到奇怪的是,他的喊声如此可怕,难道他自己没事吗?他们从不好好说话,嘴里的词是裹在一块儿出来的,直到咆哮,最后一个词,通常伴随着鞭子的抽打声。结束一句话的时候,他们总是带着口
音。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军事命令。吼叫,永不停歇的吼叫。他们都疯了。
我们135人像一股潮水,拥挤在狭窄的楼梯里,向各自的房间跑去。没等我们换上操练服,“集——合”的吼声又响起了。
就这样,在教官疯狂的吼叫和谩骂声中,我们上下来回折腾了十几次,最后终于站在了广场上。我们汗流浃背,准备开始夜间训练。我们连的指挥官是独臂上尉洛裴。检阅的时候,他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他要求我们遵守纪律,甚至严格得不近人情。但我们觉得他还是有点人性的,最起码他会亲力亲为,不会要求我们做他自己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每次训练结束,他都和我们一样累得狼狈不堪。如此说来,他还算公正,这让我们有点不习惯。我们已经习惯了做当局的替死鬼或替罪羊,被他们像牲口一样呼来喝去,被折磨得筋疲力尽,有的最后因为无法忍受而干脆自我了断。但洛裴上尉既不会折磨谁,也不会偏袒谁。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受士兵爱戴的上司之一,因为他亲力亲为,而且处事公平。如果他的勇气和正义没有被绑上希特勒的战车,如果他不在这个连队,我可能会喜欢他。不管怎么说,我对他还是心怀敬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