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特联想(7)

可能是在金竺来看过我之后不久,我姐从蓓蓓那里得知,金竺的高复成绩并不理想,远不如我姐期望的那样,蓓蓓每次看橱窗里贴出来的榜单,金竺的排名总在非常后面,但她没把这个情况跟我姐说过,她担心我姐难过。但是最近高复班闹出来的一件事儿,蓓蓓觉得不能再瞒着我姐了,不然我姐早晚更伤心。金竺去了那个高复班,就跟班里一个女同学好上了,俩人一块儿吃饭,一块儿逛街,一块儿看书,几乎双进双出,形影不离。据说金竺还经常去那个女同学宿舍玩儿,有时候就睡在那里。不久前,这个女生怀孕了,查出来正是金竺干的。这件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影响十分恶劣,女生被学校勒令退学,金竺也受到了严重处分,声名远扬。我姐在收到蓓蓓的信后,傻愣了很久,随即给金竺写了封信,信里只有一行字:“你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我们分手吧,祝你幸福。”连称呼和落款都没有。我姐说,她信寄出以后就后悔,根本不应该说分手,因为事实上早就已经分手了。金竺在收到我姐的信后,十万火急给我姐去了一封信,他在那封信里进行了沉痛的反思和道歉,他希望我姐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唯一的机会,但是我姐一个字也没回。

我姐平静地说完这件事儿,就像是陈述了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然后在电话里对我说:“生,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他那么久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信了吧,他的心思早就不在我这了,一切都是谎言,而我却天真地把它当做童话。”我说:“你就没跟他通个电话问问清楚吗?你跟他都多少年了,就这么说结束就结束?”我姐说:“没必要了,从我知道这件事儿那一刻开始,以前那个执著的金竺已经在我心里死去了。当一只鸡蛋出现了裂痕,再怎么冷藏保鲜,最后它还是会臭掉,不如就此扔掉的好。想想这样也不错,再过几个月我就要提前参加实习了,我应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为了爸妈,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不能把心总放在一个不值得挂念的人身上。有一天我当然还会再遇到别的人,但是我的要求只有一个,这个人可以什么都不是,但必须死心塌地对我好,并且只对我一个人好,我会用我一辈子的感情来换取这一点。其实,这几天我冷静下来也想过,我来上海读书这些年,也苦了他了,等待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希望和潜伏的失望并存的感觉,比单单的失望还要让人不堪忍受。”我心里若有所思,一时不知道怎么接我姐的茬。我姐仿佛听到了我心里在想什么,又对我说:“生,所以你一定要吸取我的教训,因为你也是个太重感情的人,这样一不小心就会伤人伤己。重感情不是坏事儿,但是说到底,咱们现在都还太稚嫩了,有时候我们承受不起,时间、空间和所谓的承诺,都会很轻易把我们压垮、撕碎,那时候我们会发觉,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你是个聪明的男孩儿,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好好记住曾国藩那句话吧,‘未来不迎,当时不杂,既过不恋’,现在是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杂乱的时候。”

那天中午跟姐姐通完电话,我虽然知道了一切,但是回学校的路上,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好像有半边心房突然被人割掉了。我想可能是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把我姐和金竺视为一对标杆,现在冷不丁变成了反面教材,我一时之间失去了参照系,有点迷了路。

很多年以后我姐告诉我,金竺后来跑到上海找过她。他们约在外滩见面,金竺说他报了一所大学的自考班,他一边在网吧打工,一边学习课程,他还是想努力留在上海,直到我姐回心转意。那天晚上,黄浦江风吹着,邮轮汽笛声响着,金竺给我姐送了一束玫瑰花。金竺离开以后,我姐把那束花扔进了江水里。

关于我姐和金竺,这是我所知道的最后结局。但是我跟虞俪会是一个什么结局,那时那刻,我真的完全预料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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