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还是来了,胥先重家门前中午时围了不少人,都是来看小伙子模样的。那小伙子被媒人领来后,一看门口这么多人,忙掏出准备好的香烟四处散,不一会儿三盒好烟就告罄。不少人开玩笑说:“别一根一根地散了,干脆把烟盒子给我,我给你散!”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小伙子其貌不扬,浑身上下的西装被熨帖得平坦若飞机跑道,里面穿着一件方方正正的雪白衬衫,衬衫上还打着一条鲜红的领带,头发被啫喱水“冻结”过,显然是做过一番精心打扮。媒人领着男孩子进了胥家的院落后,直接被让到了堂屋。堂屋里胥先重和几个胥家长辈正襟危坐,等待着考核这候选新郎。媒人有两个,男方是夏桥村的一名老者,进来后吸着胥先重的香烟笑呵呵地坐下,女方这边则是南许村第一媒人许铁婆,各有专业人士,说起事情来也方便。
小伙子很懂事,进来后先逐个地让烟,胥先重见小伙子的烟让过来,嘴里说着不要,手却接得无比爽快。胥先重的眼睛如电脑扫描仪般打量着小伙子每一根毫毛,待小伙子坐下后,胥先重便按照农村常规问:“你叫啥名?多大了?”其实这些他早就通过媒人了如指掌,无奈找不到别的话,只好按照常规来办。小伙子规规矩矩地回答:“叔,我叫东华,今年23了。”胥先重只好问:“现在在干啥哩?我听你叔说你在镇上上班,咋没见过你呢?”那东华回答:“我在镇上民政所呢,正不准备干了,跟着我爹去开州领工地去。”
胥先重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小伙子聊天,这边夏桂花早跑到水儿房里,正在动员水儿来偷看未来的女婿,水儿只是坐在床上不动,任夏桂花怎样说就是不挪地方。按照先前的习惯,夏桂花早开动三寸舌头开骂了,孰料今天里里外外都是客人,不好张扬,只得压低声音说:“你还小么?这是一辈子的事情,咋长得水水灵灵的,关键时候就是不开窍呢?”水儿低着头,先前油滑乌黑的辫子也没有梳,只散乱地把头发拢在耳后,露出雪白的颈。夏桂花急得原地打转,恨不得一巴掌把水儿打到堂屋门前。水儿根本就不愿意订亲,可又无力抗争,只得采取这“非暴力不合作”方法,只是坐着不去看。夏桂花生气之极,声音都走了调:“你不看是吧?好!你不看就是愿意了,到时候可别怪你爹娘给你看走了眼,指错了路!”夏桂花佯装走几步来诈水儿,孰料水儿仍坐在床上不为所动。夏桂花心中像着火一样,她转回来后走到水儿床边,阴阳怪气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许家那个小子,可你咋能和他比咧?!他今年就是大学生,不是当农民的命。你们俩一个天上飞,一个地上爬,你根本就撵不上!你瞅瞅他爹那个神气样子,好像除了他家你就嫁不出去一样。不就是卖个香油么,神气个什么?他们许家有啥?要房没房,要车没车,许家那小子是大学生不假,将来一毕业还不是白手起家啥都没有?!你嫁给那小子就是嫁给一空二白。就算你再等他五六年,到他毕业时你多大了?二十四五了!谁还要你?那小子倒好,到时候在大学里谈几个有钱的媳妇,把你一蹬,死不认账,你可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