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收音机里放着豫剧,信号时常被其他电台的信号占据,但一会儿又占回,显得很嘈杂。胥先重好奇地没话找话:“去夏桥村送烟酒?”许正好接着说:“咱乡夏桥村不是出了一个大学生么?他刚毕业就被分配到市里的组织部了,刚到那儿就当上了一个科长,这不是前途无量么?他老岳父,镇上中心学校的校长宁中德在供销社买了很多烟酒,要在夏桥村摆几桌庆祝庆祝!上午供销社人少,人家要的货多,我就过去送货了。要不我在镇上咋会不知道这事?”胥先重吐了一口香烟,心想:“你要是知道了又能怎样?你能拦住?”但是嘴上却说:“我说宁中德的两个儿子今天咋没来咱这儿闹事?宁中德可是人精,女婿这刚当上官就把他女婿巴结上了!”许正好苦笑了一下说:“人家是校长,又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人家看得就是比我们一般人远。夏桥村那个大学生家不是一穷二白么,但是宁中德就把闺女嫁了过去!咱这一般老百姓就是没那个眼光。对了,我回来后就听人说你去镇上了,镇政府咋说?”胥先重又吐了一口烟丝,骂道:“政府的人连个闷屁都不敢放,我看他们是怕洛宁镇的人,还叫咱们别搞本土主义,井也让别村的用用!你说这是什么歪屁?咱们自己的井到现在也浇不上地呢!”许正好显然已经料到这样的结果,笑笑说:“你也别太上火,先重哥,好人遇到恶人,总是好人先吃亏,我到这来,就是来说几句宽心话的,咱明摆着斗不过人家,这一口气争不来,要是争的话,咱就吃亏,要是真正斗起来,你说伤了人还不都是事?为了几亩地,划不来,咱老百姓不就图个太平无事么?”胥先重不愿意在许家这位能人之前显示自己的懦弱,便咬牙说:“是啊,要不是好好想了想,我早就把渠给他挑了!我是干部,干部不能一抹脸什么都不讲。”许正好忙说:“我来的时候碰见我大哥,我大哥非要过去挑渠,我拦住了。你说本来就是他们没理,咱们再一挑渠,不成咱又没理了么?”胥先重恨恨地说:”这谁都不怪,就怪老天爷不下雨。你说这老百姓也没亏待你啥,逢年过节都给你烧纸送香的,竟还发脾气!”许正好也陪着说:“是啊,幸亏家家粮囤里还有粮食,要不今年可是不好过去。”
许正好一看话到了尽头,再说下去无非还是这几句,便识趣地站起来说道:“先重哥,心放宽些,我先回了,明儿早起我还要去镇上上班,有啥事走到镇上跟我说一声。”胥先重也为村里这个有头有脸的人来看自己而有些感动,一直送许正好到大门口,许正好又让了胥先重一支烟,才踩着干燥的土路回去,回头的时候看见那女人站在院子里,仍旧是面无表情地撺掇。他走出好远,看了看天空,发现有些阴沉。起风了,路边墙头上蓬着高高的玉米秸发出哗哗的响声,两边的人家里传出几声狗吠。他抽着烟,边走边自言自语:“下雨吧!柳树该爆青了,麦子该喝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