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为什么去远方?(2)

然而,身为人类,我们仍然想找到自身与世界的深刻联结,我们想要走进那个未知的世界里。但是,不管是跟团旅行、自由行还是自助旅行,要和不同的文化交流,都会面临比较高的心理恐惧和技术障碍;即使是自由度大的自助旅行,如果是不断地跨城市移动、没有办法在一个地方久留,还是很难体验到当地人的生活。不过,在“人助旅行时代”,各种程度的文化交流密切而频繁,我们有廉价航空和社交网络,分享与交换经济(sharing economic)的概念渐渐取代了购买与消费,许多旅人以共享、共利、合作的方式成立了各式各样的社群,如沙发冲浪 (Couch Surfing)。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在旅行中体验当地文化、结识当地人、和当地人一起生活变得越来越简单。

我没有环游世界的大梦,毫无遨游万里的豪情壮志,也不会常常有“需要出走”的念头,更没有染上“无可救药的旅行瘾”,但在这几年,我却走得比想的还要远,这一切,都是源自于对“人”的好奇。

先认识了一个朋友,在日常相处中发现彼此的异同,进而产生对对方文化的好奇,然后再从他们口中,拼凑出他们国家的样貌;通过与这些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互动往来,了解这世界的关系,了解自己的国家,了解自己。

人跟人之间真实而美好的互动、走进彼此的生活、生命紧密地交织,当地球另一端的某人与我们有这么深刻的联结,地球彼端那块土地发生的事,我们自然也就无法漠视。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历史、文化、家庭、教育、政策、民族,养成了和我这么不同又这么相似的个体;又是什么因缘让我们相遇?我以亲身经验记录下八年来和世界各地年轻人的对话,一段又一段异国真挚的友谊,把我带往我未曾想象过的国度。我的世界地图,是世界各地的朋友拉着我的手画出来的。

没有一次旅行是计划好的出走,也不是一股说走就走的冲动,我只是想去拜访朋友。他们是来中国台湾念书的外国人,是朋友的朋友,是我在布拉格当交换学生时,遇见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人。我想去看看他们的爸爸妈妈,想看看他们成长的地方、他们的家、他们的学校,想让他们亲自带着我走过他们跟我说过的那些地方。“请你一定要来我的国家!我有好多东西想要让你亲眼看到!我想要介绍我家人朋友给你认识!”

李欣频说过,每一次旅行,都好像重新投胎一次。我也觉得,因为人助旅行,我好像在一辈子里活了好几辈子。

人助旅行,是对世界与内心的田野调查。我们身兼各种身份在远方探索世界,与人群和自我同步对话。

我们是社会学家,游走穿梭于不同的宗教、种族、阶层、性别、次文化群体,在不同社会结构的发展与演进中,找到自我社会的坐标。

我们是人类学家,通过拿除框架的参与式观察,在人类的生物性与文化性中摇摆。

我们与来自不同脉络的个体对话,成为彼此的心理咨询师,偶然在海上相遇也好,能陪伴彼此走上或长或短的一段路也好,我们都治愈了心灵深处某个原本以为再也解不开的结。只要交换了故事,灵魂的某一部分也就同时交换了。

旅行结束后,我们终将沉淀为哲学家,直视生命的核心,拨开表象世界的迷雾,在本质的问题里日夜思索,甘于自我折磨于这种没有标准答案的不确定感。

最后,我们都会成为自己生命的艺术家。

人助旅行,不只是到世界旅行,也是到别人的生命中旅行,为了走进世界,看见存在每个文化里的灵魂。

为什么要去远方?因为远方有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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