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剧本的字里行间会隐藏诸多视觉元素,形成串联场景时空情境的意象,与角色内在情感和外在样貌的想象。
有个单词“Envisage”,可能源自法文,有“设想”、“想象”、“正视”、“面对”、“观察”、“展望”之意。法文的“visage”是“脸”,也就是要贴近脸、深邃体察。熟读剧本是设计的首要,字里行间的赋、比、兴,常是形成视觉意象的开端。深度是隐藏的,深度在哪里?深度就在表面!”(卡尔维诺说的!)文字的表面藏有深度,所以得仔细贴近,好好观察、想象。
在拿到剧本的那一刻,可以有一百种身份去面对!想象自己是导演,如何呈现《刺客聂隐娘》的世界?设想自己是美术,如何显现剧本中各种视觉元素所串联起来的时空?又假使自己是演员,如何进入剧情的意境之中?又或者自己是制片,该如何将资金花在刀口上?如果那个“自己”是观众呢?如何让观赏者进入电影的视觉氛围之中?
《刺客聂隐娘》,改编自唐代裴铏的传奇小说。故事述说一个聪慧或许带点亚斯伯格倾向的女孩“隐娘”,自幼被道姑带走,历经不同层次的剑术磨练,成为武艺绝伦的刺客。可是这个武功绝伦的杀手,却无法杀人!为何下不了手?是故事动人之所在。
导演与编剧在故事里安排“青鸾舞镜”的隐喻:罽宾国王得一青鸾,三年,不曾鸣啼!夫人建言:“青鸾见类则鸣,何不悬镜照之?”王从其言,悬镜于前,不料青鸾见影中同类,竟终宵长鸣、奋舞而绝!如此凄丽的故事,以回忆呈现,透过嘉诚公主抚琴、娓娓道来,说予一旁小隐娘听。
唐中叶,安史乱后,藩镇崛起,朝廷以联姻手段安抚并监视地方势力,嘉诚公主在此背景下,嫁给魏博藩主田绪。幼时的隐娘甚获嘉诚喜爱,常随聂母入使府内院,聂母是嘉诚的录事官,父亲则是掌管魏博军纪的都虞候。
嘉诚赠玉玦,本属意将隐娘许配给继子田季安,无奈情势丕变,原本青梅竹马的表兄妹被迫分离;田季安被安排与另一军事阵营——洺州刺史元谊的女儿结盟;隐娘则随道姑离去,被训练成专门暗杀独夫的刺客。刺客的中心思想是:“杀一独夫能救千百人。”
剧中隐娘、季安二人再度照面,已是十年后。田季安妻妾成群,在权谋算计的环境中,变成性格专断易怒的藩主;而隐娘则是神秘的黑衣刺客,奉道姑之命,回魏博暗杀他。道姑的用意在于了断她的尘缘,所以隐娘回魏博后,潜入胡姬房内,先奉还当初订亲信物玉玦,此举意谓先斩断前缘,再取田季安性命!
这是电影的开端,剧中主要角色的命运都似青鸾般孤独而决绝。观赏者要面对的情境就是“青鸾舞镜”的孤鸟世界,悬镜照映,隐娘得正视眼前混沌的局势,看清自身的处境,也观照内心情感:一个人,没有同类,一个自我觉知的历程。
对一个设计者而言,在面对美术/ 服装的包罗万象的视觉考究时,除熟读剧本、适度与导演沟通外,勘景与数据搜集是设计很必然的过程,一个探索未知之境、沉淀思绪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