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谛闲 (1)

三月的北京宣武门外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动着一个春光明媚的季节。

江西会馆的株株古槐,披了一身卓然新绿,造型优美,沉默如金,那叶片鲜嫩而明亮,奋发着醉意盎然的情愫,在发黄的经卷之外,去镀亮每一个封闭太久的日子。

阳光的雨,大笔大笔地泼洒下来,让大地变得温情起来。天真蓝,蓝得晶莹透明,归来的燕子忙碌着作爱的巡礼。白云很邈远,棉絮似的停在天边,慵懒地一动不动,听风听雨,听千年足音,听故国招魂的谣曲。

一九一八年春天,吕碧城应老友徐蔚如之邀,来北京听谛闲法师讲经。

早在民国初年,徐蔚如就在浙江四明山观宗寺与谛闲法师相识。谛闲法师俗姓朱,出家后法名古虚,字谛闲,浙江黄岩人,生于清咸丰八年(1858年),幼年丧父,因家贫到中药店学徒,二十岁时妻死子亡,慈母见背,剃度出家。二十六岁听敏曦讲《法华经》,理解渐开,不久应上海龙华寺迹瑞法师之请,出关助理寺务,此后数年,到各地讲经弘法。四十六岁后,历任永嘉头陀寺、绍兴戒珠寺、上海龙华寺住持。一九一二年办“佛学研究社”,自任主讲。翌年受宁波当局之请,出任四明山观宗寺住持。他立志恢复大师遗志,募集巨金,数年间把观宗寺建成东南一大名刹,成立“观宗学社”,专攻天台宗,使他道誉远播。

一九一四年,徐蔚如由浙入京到财政部任职,与同在北京任职的吕碧城、蒋维乔相识。此时,护法大居士叶恭绰、蒯若木、梅光羲等发起一个“讲经会”,公推徐蔚如南下宁波四明山观宗寺,迎请谛闲法师北上讲经。谛闲法师应允后,便带弟子仁山、倓虚北来,讲《圆觉经》于江西会馆。

吕碧城在参谒谛闲法师时,她向法师诉诸了幼年失怙、家遭罹难、母亲被携、门祚衰微、又遭退婚等坎坷经历,请谛闲法师开示。

谛闲法师听后问:“你来这里,是向我求福、求寿、还是求法?”

吕碧城说:“碧城近年读经,甚感百忧铄骨,万念灰心,终逃不出造化之外,惟愿割舍生平之苦乐,追求菩提大道为指归。”

谛闲法师说:“好,既为学法而来,那我就告诉你,欠债当还,还了便没事了;既知道还债辛苦,以后切不可再欠了。提起话头来,参吧。”

吕碧城听后,跪在地上,口称“阿弥陀佛”,她若有所悟,而后又上前谢过谛闲法师。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谛闲法师白天写讲义,晚上在会馆戏台讲经,蒋维乔、江味农、黄少希做笔记,第二天再请徐蔚如送给谛闲法师校正。谛老在讲经的时候,并不是照本宣科,总是称兴而谈,当第二天看到整理的记录时,笑着说:“我昨天说过这许多话吗?自己还不知道哩!”

谛闲法师讲经,辩才无碍,并不是靠学习记诵来讲的,是以夙慧和禅定的功夫来讲经。他登座时侃侃而谈,口若悬河,下座后讲的什么,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这次讲经历时两个多月,所做记录洋洋数十万言,谛闲法师为之名曰:《圆觉经亲闻记》。这部书后来由商务印书馆印行,书后附言:“戊午讲经会同缘录”,把听经人的名字都印在上面。

《圆觉经》讲了两个多月,吕碧城听了两个多月。在讲经过程中,吕碧城、徐蔚如、蒋维乔等都皈依了谛闲法师,受了三皈五戒。吕碧城的法名是明因(后改为圣因),徐蔚如法名是显瑞,蒋维乔的法名是因是子。自此,吕碧城信佛益虔,乃守五戒。

在听经之余,吕碧城到崇效寺看牡丹,料理赴美诸事。她还给费树蔚复信,并将近作词《瑞鹤仙》寄上。信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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