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江面宽不足十里,潮到此处,齐列一线,最为壮观。当海潮进入江口后,因南北两岸地势不同,海潮渐渐变为两段,南段较快,北段较慢,当南段海潮荡岸而回,与北段潮头相撞时,则发出山崩地裂之声。月下观潮亦别具风味,与白天潮同而景色不同,亦为观潮者所称道。
当吕碧城、费树蔚、彭子嘉跑到堤坝上的时候,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乌云低垂,雨意蒙蒙,水天交融在一起,给他们平添了许多诗意。
吕碧城站在堤岸上,任风雨打湿了她的秀发。镇海塔、观潮亭在秋雨里朦胧着,她的诗思被这秋雨唤醒了,一首《中秋后钱塘观潮遇雨》从口中吟出:
浊浪喧豗撼地来,英雄遗恨托风雷。
长空万马奔腾后,奇阵还成一线排。
她转过身去,一队少女还在海潮退去的水边拾海,这时小雨下得更密了,她想唤她们回去,无奈那只是目光所及之处,离得太远,她的喊声被雨幕隔断,接下来又一首诗从她口中吟出:
才辞月姊谒冯夷,小队裙裾逐水湄。
楚尾吴头劳远道,却教神雨送将归。
游览的日子,吕碧城的诗词大都是纪事性的。水的记忆对她是新鲜又神奇的:莫干山水飘逸,西溪水柔情,而钱塘江的潮水,则是那般凶猛,须臾间可让世间的一切灰飞烟灭。
她对费树蔚说:“这潮水真是太神奇了。站在它面前,那愤怒让人不寒而栗,人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这就是大海的力量,你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它的意志。”
费树蔚说:“海水和高山都有着一种大生命意识,生存的忧患和死亡的恐怖是建构在人类原始生命之上的,违背了它就要受到惩罚。”
吕碧城说:“今天我们看了钱塘潮水,更加理解了老子的‘道法自然’之说。悟道的人,色即是空,这也是一种宇宙境界。”
雨越下越大了,那远去的潮水仿佛还在她脑中激荡,一阕《临江仙?钱塘观潮》又豁然间在她的思维里成稿,无奈只得等回去再落到纸上。在茫茫的雨幕里,他们踏上回去的路程。
浙行的最大收获,是让吕碧城感悟了山水的放达、生命的钩玄、人类的渺小。这便是宇宙给予人类的恒定之态,一种博大与无私的消解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