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报 (3)

最使吕碧城记忆深刻的是四月二十七日北京秋瑾女士来访。

那是她回塘沽的日子,英敛之夫妇从北京来的道恒口中得知,北京亦有一碧城女史,乃姓秋,是工部主事王子芳的夫人,欲赴津与吕碧城相晤。得知这一消息,淑仲夫人即致信吕碧城相告。

吕碧城得书后,遂致信淑仲夫人说:

淑仲大姊大人阁下:日昨寄上一缄,谅邀清览。妹自拜别后,十一点钟到塘沽,舍亲尚无异辞,诸凡安适,望释绮怀。倾奉手示,聆悉一是,而眷念之情溢于言表,读之令人不能自已。所云秋碧城女史,同时而同字,事亦甚奇。惟伊生于名地,阅历必深,自是新学中之矫矫者。若妹则幼无父兄指授,僻处乡隅,见闻狭隘,安敢望其肩背。然既属同志,亦愿仰瞻风范,但未识其性情能与我辈相合否?伊到津时,望即函示。此复,即请近安。妹碧城上言。四月初五日。外收本日报四张。

英敛之在“日记遗稿”记载了这次来访的情节:

甲辰(1904年)四月二十七日

……十点,秋闺瑾女史由京来,其夫王子芳、及秦□□偕来,留午饭。予同王、秦单间房内。饭后,秋留馆,王、秦等去。晚,傅润沅(增湘)来,谈极久去。秋与碧同屋宿。

吕碧城在《予之宗教观》一文中记载得更是活灵活现:

都中来访者甚众,秋瑾其一焉。据云彼亦号碧城,都人士见予著作谓出彼手,彼故来津探访。相见之下,竟慨然取消其号,因予名已大著,故让避也。犹忆其名刺为红笺“秋闺瑾”三字,馆役某高举而报曰:“来了一位梳头的爷们!”盖其时秋作男装而仍拥髻,长身玉立,双眸炯然,风度已异庸流。主人款留之,与予同榻寝。次晨,予睡眼朦胧,睹之大惊,因先瞥见其官式皂靴之双足,认为男子也。彼方就妆头庋小奁敷粉于鼻。嗟乎!当时讵料,同寑者他日竟喋血饮刃于市耶!彼密劝同渡扶桑,为革命运动,予持世界主义,同情于政体改革,而无满汉之见。交谈结果,彼独进行,予任文字之役。彼在东所办《女报》,其发刊词即予署名之作。后因此几同遇难,竟获幸免者,殆成仁入史亦有天数存焉。此外黄秀伯(其尊人慎之殿撰思永于予为父执)、杜若洲(名德舆)等则力劝入都,有“争名于朝,争利于市”之语,予因所办女学将有成议,慨辞谢焉。

英敛之在四月三十日“日记遗稿”中亦记有此事:

秋言,同碧城赴新车站(现天津北站)偕润沅(傅增湘)进京,予以为未妥。碧城亦决意不去。午后,秋赴傅处,同进京。

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会晤,虽只短短三天,彼此心里都播下了友谊的种子,恒久地不能忘怀。

当津门初夏来临的时候,秋瑾怀揣着一腔抱负,东渡扶桑,吕碧城则暂留《大公报》馆,而她的兴学之志,正如那五月盛开的榴花,蓬蓬勃勃燃起激情的火焰。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