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本序(15)

在手法上,维吉尔爱用象征和暗示的手法,为他的主旨服务,烘托出捉摸不定的朦胧的意识和气氛,这种手法在卷六里用得最集中。埃涅阿斯来到阿婆罗神庙前,大门上雕着代达路斯、米诺陶和迷宫的故事,象征埃涅阿斯经过一段迷惘(包括狄多插曲),即将获得解脱,认准前途,不再动摇。西比尔本人就是命运的象征、神的代表,她既是向埃涅阿斯指明前途的向导,又是神秘莫测、令人生畏的人物。埃涅阿斯采折的金枝,据说象征黑暗中的光明,死中的生,十分神秘。埃涅阿斯进入冥界之前还必须洗涤一名死去的同伴留下的污点,因此诗人费了一些笔墨写葬礼,据说是用以象征凡人死后(进入冥界以后)不能再生,但埃涅阿斯则不同,仍将再生。冥界出口有两个,一个是角门(牛角制的),一个是象牙门,也具有神秘象征意义。据《奥德修纪》(19.562f.),通过象牙门出现的梦都是假象,通过牛角门的梦都是确实的,而埃涅阿斯和西比尔恰恰是从象牙门出冥界,真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是不是说埃涅阿斯经过迷途指点,他以后走的还是迷途呢?从而否定了他在战争中表现的“英雄主义”呢?这只能作为疑问。

在诗中维吉尔还多次运用梦或幻影。如卷二,希腊人已偷袭进城,埃涅阿斯还在酣睡,赫克托尔来到他梦中,警告他大祸临头,赶快逃离特洛亚[1];同卷,克列乌莎向埃涅阿斯显灵;当他在西西里左右为难,不知应否留在西西里,他的父亲显灵敦促他服从神命,继续前往意大利(5.720ff.);即便是同赫勒努斯和安德洛玛刻的实际生活中的会晤(3)也写得如在梦中。在后半部,图尔努斯不想应战,凶神阿列克托先是入梦,后来又向他投蛇(7.44f.),警告他,挑唆他,他才改变主意;最后写图尔努斯孤注一掷,举起石头想投向埃涅阿斯,但只觉全身无力,象在梦中举石一样。诗中写梦与幻的地方还多,也许因为维吉尔相信梦,梦即现实。作为一种艺术手段,它不仅烘托气氛,而且推动情节。

维吉尔对人物心理活动,有时虽只轻轻一点,却很少放过。有时他用“外化”的手段描写人物的内心意识,如写舵手帕里努鲁斯强挣着抵抗睡意,终于因极度疲倦而堕海溺死(5.827ff.),就把睡意“外化”为睡眠神,把他下意识里面的挣扎写成他和睡眠神的斗争。诗人在描写狄多的各种心理活动时花了很大力气,他用独白、比喻、对话、行动举止的描绘,写她的欢乐和悲哀。当埃涅阿斯告诉她,他决定离去,“狄多转过身去,对他侧目而视,两眼转来转去,用沉默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暗示此时她“方寸已乱”,内心沸腾和爆发前的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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