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最好能拦住一两个过路的商客带她一程……至少,要在她的风寒转重之前。
可惜天不从人愿,一会儿林陌间又飘起了霏霏细雨,寒风沁骨。四下无人烟,唯有一个娇柔的影子无依无凭地沐在风雨之中,抱紧了臂膀簌簌发抖。
冷,非常冷,五脏六腑都浸在那片早春漫然的寒冰里,骨头却快被高温烤软烧化了。灵活的十指渐渐失去意识,连缓解的穴位都找不准了。
可能是近几个月边境不够太平,久久,很久很久,居然没有半个商队经过。直到天幕渐沉,才从远远的野陌那头,翩翩行来一顶藏青小轿。
心神也都烧得逐渐迷糊,倾瞳晓得再挨不下去,猛吸了口气就跌跌撞撞闯到路中央,展开了双臂,“停一停!”
哗啦哗啦几声兵器出鞘,“什么人?”
她微惊,如今退无可退,索性勉强稳着不让自己上牙磕下牙,“我是禹华城医馆的学徒童、童若。昨天山路豪雨,我采药失足遇险,勉强捡回了一条命。如今入城文书也丢了,城也进不去了,我又感染了风寒。这位大爷,能否发发善心,将我带入城中,在下日后一定结草衔环……”
轿边的人却凶神恶煞地一掌推来,“去去去!哪里来的奸细流民,胡言乱语!”
倾瞳哪里抵挡得住,直如纸片一般疾退了几步,重重地跌进路旁的泥泞里,小脸登时被擦得几丝麻痛。
很好……
倾瞳握紧了拳,在泥水中吃力地翻身对人,高高扬起淋漓着狼狈的头颅。
不能哭,杜倾瞳!
如果眼泪帮不了你,就不许哭!
一面暗暗命令着自己,一面哑声冷笑,“天地万变,旦夕祸福。轿里的这位陌生人,难道此生就注定福星高照,平顺到死?”
“叫花子,反了你了!”
“等一等!”淅沥雨间传出一声温和成熟的喉音,藏青的轿帘掀开了半段,“他说得出这话,就帮他一次!”
似乎是,得救了。
强制着紧绷的心,骤然一松。倾瞳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地软倒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鼻尖绕上了诱人的饭香,掺杂着微酸叫醒了饥饿的肠胃。明眸颤了几颤豁然而开,云色床幔苏青垂帘,简洁中不失气派。顺势环视四周,不大的一间客房模样,桌上朱红托盘中几个杯碟碗盏,散着袅袅安心的热气。四肢百骸还残余着高热的酸痛,肌肤间摩挲的素衣薄棉带着柔顺的暖,却令初醒的倾瞳大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