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闯了祸。
莫怀臣的寒症才愈,被那晚的烈酒重勾了病头起来,春日里来势汹汹尤其厉害。高热了两日,直烧得满面赤红,又咳喘不止。
李娉都着了忙,一时恨不得吩咐船队停下寻医就诊,被莫怀臣拦住了。理由是行程已定,事关国体,耽误不得。他言语虽谦和,态度却不容置疑,大家只能乖乖听从丞相大人的安排。
倾瞳则快被众侍卫宫女的眼箭杀死。自知这次害人不浅,只好每天忙忙碌碌勤快地送药送汤,比当书童倒来得经心多了。莫怀臣倒也不计较,由得她成日在眼前转悠,偶尔见她躲着柴青还眯起桃花眼笑,殊无当病人的自觉。倾瞳忍不住问起他的病因,他就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小时候受了寒。”
倾瞳暗自咋舌,受了寒?她偷偷为他拿过脉,这人怕是在冰窟窿里泡了三日,才会落得寒气渗入了血脉,五脏六腑通通受损。估计这世上除了自己师傅,无人可根治他的病。不过师父的脾气那么坏,替外人治病……哎,估计毒死人的可能性还更大些。
虽如此说,倾瞳倒从不插手他的用药,不过每次端茶上来的时候都附一块蜜汁甜膏。莫怀臣唯有头一次问过那块黑糊糊的是什么,倾瞳只笑劝他当点心吃,他就一面品尝一面不大认真地偏头问:“不会是毒药吧?”
倾瞳嗤之以鼻——毒药?堰丘的火焰花粉配以千年灵芝做的引——不是她自夸,他莫怀臣要能配出一服这样的毒药来,她愿意以身试药,吃到补死为止。
到了第三日,船行到了历越、绍渊的交界。遥遥望去,巨石嶙峋横插进九曲十八弯的河道,水面一带涡流,真正江险滩急难以行船。莫怀臣勉强能够起身了,在甲板上望住阴霾的层云极淡地皱了皱眉。背后有人踏着轻松的步子一路靠近,一件轻暖的皮裘就搭在他的肩上。莫怀臣也不回头,“好像要落雨了。”
倾瞳本来预备走的,也望了望天,轻哼了一声,“外头湿气这么重,大人晓得要落雨,不晓得回舱里去避风么?”
她转身而去,独剩了一双深眸在后头缄默着。薄唇微动了动,究竟没发出声音。
开元城的午后倒是另一番模样,呢喃春色一片晃照着景阁的霏霏旖旎。李邈在明黄的纱帐后头翻了个身,惊醒了身边的人。那人就迷蒙着往他身边拱了拱。
“皇上想什么呢,不乏么?”
李邈的指轻掠过眼皮底下那张七成相似的容颜,就稍微遗憾地笑哂,“如果那个人肯跟雁安一样听话,就好了。”
雁安的睡意立即散了,睁了眼故意轻轻咬牙,“到了这一步,皇上还惦记着他?”
李邈就狂肆地把赤条条的他扯进怀里,冷笑道:“你这个骚狐狸,还不许朕想了?朕是实在想知道,他究竟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