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江醉夜险始生 3

“这就散了?”莫怀臣撑身而起,被酒意涌得猛一趔趄,幸而倾瞳手脚快搀住了,瞧出他果真醉得不轻,不禁有些后悔地小声埋怨一句:“喂,真不能喝为什么不早说啊?”

莫怀臣弯了细长的眸,俊颜泛起一股嫣红色,倒不再那么清冷的样子,笑得春风肆意缠绵,“我没说么?是你得理不饶人!”

倾瞳越发不好意思,架着他摇晃的身子靠进旁边的躺椅,发觉莫怀臣身体作烧,一探额上也是灼手,却是激起了急热发作的症状,心虚了,嘴却不曾软,“那你没事做什么找我吃饭喝酒?自找罪受!”

莫怀臣一手横上自己的额,只是闭着眼笑,“因为我今天开心。”

倾瞳直觉他今夜欣悦得有些古怪。她刚才矫情做作,灌了他半晚的酒,就是想趁这人意识朦胧时探探虚实。归根究底,她仍疑心失图的事和这只大狐狸脱不了干系,这时就替他拉上薄褥,顺势自然地开口:“这么开心,是发生了什么好事,还是,大人得到什么好东西了?”

“嗯,是好事……”

“那大人说来听听?”

“说么,也不是不可以。”静了片刻,那人浅凉的声音才弥漫过来,倒像比清醒时更加有三分条理,“大前日,绍渊西北一处押送充军的朝廷车马遇了劫,还好劫匪不多,不过为了抢粮误杀了几个充军的囚犯,就被官兵击退了。可怜那几个充军的囚犯死得极惨,而后一并躺在随便掘开的路边土坟里,想来,一定住得挤了些……”

倾瞳转念间便忍不住惊心地抽气,“沛王,死了?”

“有趣么?呵呵……”他也不睁眼,不知怎的吸了江风入肺,登时引得一阵大咳。他倒一面咳一面死死勾着唇角,好似真有什么滑稽事令人笑不可抑一般。

身边那女子半晌没动静,他的发冠却咳松了,乌玉长丝在身下散乱开来,越衬得微仰起的俊面不太健康的薄绯,“哈……怕……了?”

“怕。”身侧那人倒终于坦白答了,幽幽低喟道,“不过既然那种人死不足惜,你又何必沉心?能如大人这般只手遮天,这世上还有何事不可为的?”

他仍在不断咳嗽,仍是止不住地笑,“有啊,天难及,海难测。我呢,咳咳,落水即沉。”

旁边的人就懊恼地“唉”了一声,有方温软掌心合了他的手背拍了拍,鹅毛一般服帖,“拜托你别笑了,你不累我瞧着都累。今晚算我不对,你真醉了就蒙头睡吧。”

果真酒沉人放肆,莫怀臣一翻手就火烫地扣住倾瞳的指,交叠攥紧了汲取着她的清凉。“我……没醉……不能醉……”他喃喃一声,呼吸渐浅,就侧首昏睡过去了。

一时舷影摇月,波漾沉梦;夜凉,如水。

倾瞳感觉身边那人气息稳了,才抽回手,兀自摇了摇头。

看情形,莫怀臣应该并没有取走她的东西。眼前这个高傲如雪的男人曾经受过怎样的践踏屈辱,又是如何咬牙得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她原本不想干涉评价。她只欲自保,无心探人的隐痛。不过今晚恰逢其会,激得他饮酒伤身,是否就当这三年来害她守寡坐牢的赔偿?

那为何旁观着那个人殊无欢欣的笑颜,她只觉得胸口揪紧了般的不自在?

“喂,莫怀臣,咱们算扯平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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