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燮王(6)

君侯被召回王城受赐,并将带一应女眷前往长居!

这一消息如生飞翼一般,一个下午便传遍宫中,姬妾宫人们心思各异,念及远行,各去忙乱不提。

朱闻这几日与卫羽也是没日没夜地奔忙——两人已商量完毕,卫羽留在封地主持一应事务,那颜族的善后之事仍要继续,敲骨吸髓之下,能获得不少战利品,只是须防朱闻不在,那老贼酋会趁火打劫。此外,还要预防燮王派人朝军中渗透,此番种种,忙碌了七、八日,总算大致有了眉目。

到了第十日,终于没法拖延,在王使的催促下,一行宫车队伍绵延数里,终于浩浩荡荡地上路了。

疏真坐在车中,微微挑开帘幕,但见日光明朗,风中寒意尽退,带了些温暖宜人——北疆的春日虽然迟,却是终于来了!

她掐指一算,不禁一笑:“今日竟然是上巳节!倒是忘了个精光。”

京城之中,此时想必已是桃红柳绿、草长莺飞了吧?

她眼中光芒闪过,想起年年此时,青年男女们结伴而出,到了灞水之畔,以兰草与芍药相赠,更有风雅之人,或以树叶题诗,或以灯盏画谜,蜿蜒而下,留待有缘之人,结成一段佳话……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她喃喃念起《诗经·郑风》中的句子,心中却是黯然悲怆,不能自已——

“那年的诗谜,你到如今,大概也没猜出来吧……萧策。”

她清冽一笑,微微颤动的羽睫将一切心事遮挡,也不愿将帘幕放下,只是朝外观望。

“今日是上巳节,这可是青年男女的好日子。”

朱闻轻骑而来,不着一片甲胄,日光映得他白袍飒然、眉目鲜明之下,更无半点颓意,只见少年的意气风发,宛如喷薄之日,不可抑制。

“燮国也过这节日吗?”

疏真悄然问道,神色有些迷惘忧悒,眉心处总不见松展。

“当然,都是天朝子民,便是相距千里,也是习俗一样。”朱闻讲起本地风俗,眼中越见欢畅,“这里和京城唯一不同的,便是没有那般文雅,而是比较直接。”

他咳了一声,不知怎的,面上竟是一红:“少年男女若是有意,只管在河沐浴之时,彼此敛衣尾随而去,到了林中……”

他微微一笑,到此便不再往下说。疏真瞥了他一眼,神色间不见半点恼怒,极为平静道:“各地风俗,虽然一致,但总因民风有别,有所变迁,这也不足为怪。”

“这一日,虽然有些香艳,却也是有意的男女互诉衷肠、互赠信物的好日子。”

朱闻策马停在她的车驾旁,凝视一眼后,便纵身一跃,进了车中,引得周围众人面面相觑。

他从长袖中取出一物,不由分说,就要替疏真簪在头上。

那是一支翡翠双色玉簪,巧妙环青黄二色,雕成一对翩然蝴蝶,珠联璧合之下,竟似真物一般。

“上次送你的琉璃簪遇到刺客时丢失了,这支你先用着吧。”

语意听着轻描淡写,却实在别有内蕴,联想起他方才所说“互赠信物”之辞,疏真眼中一片了然。

她略微偏过,并不愿接受这郑重心意,只是叹道:“何必呢……”

迎着朱闻焦灼炽热的目光,她清冽一笑:“我比君侯你大着好几岁,韶华将凋,配不起这物件了。”

挺拔的阴影瞬间逼近,将她钳制在车厢狭小一角,朱闻咬牙道:“本君从不把什么年龄放在心上。”

他近乎蛊惑地伸出手抚摩她温润如玉的额头:“你若是都说自己韶华不在,这普天下的女子,大都要去羞愧投河了。”

“五载年华,宛如鸿沟,况且我面容有瑕,此番去王城,定会让你被众人耻笑。”

疏真正要再说,阴影蓦然投下,如流水一般无所不在,两人之间再无任何间隔。她屏住呼吸,只觉鬓间有一丝凉意——那支玉簪,已然绾在脑后。

“我还从未送过女子什么物件呢……”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