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照朱闻的手令,镇边军调出最精锐的中军,奔赴边陲清剿。
此番朱闻却没有亲至,而是坐镇宫中,阅览战报。
他拈了一纸信笺,笑道:“那颜族长先前花了大价钱才赎身回去,此番又遭我军清剿,败退之余,竟写信来责我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真是可笑,本侯何时与他约定,从今往后不再相杀攻击?”
他停了一停,眉目间笑意更深,让一旁的卫羽心中一凛,有不好的预感,他接着说道:“若是本君将他擒拿送至王城,却不知他该抱着我哪位兄弟的大腿哭诉救命?”
卫羽一急,正要劝解,朱闻冷然一笑:“你放心,我不会真把他抓到王城献俘的——一旦边境安宁,又要有人以此为借口,惦记我手上的兵权了。”
卫羽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是眼睛一转,笑得有些诡秘:“君侯这个模样,倒是跟疏真姑娘有些像。”
“哦?何处相像了……”
“都是这般阴阴的、有些狡诈的笑,看着就让人心里发凉。”
卫羽看到朱闻蓦然沉下的面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跳了起来,仿佛被火烧着了似的,朝外急奔。
他尚未来得及喘息,却听殿中隐约有低沉笑声,仔细听来,笑声竟颇为欢畅——
朱闻忍俊不禁,清俊面容因而染上微薄晕红,那并非是平日的森然怒火,而是心下的窃喜和温馨:“在一起久了,连神情也会酷似么?”
他喃喃低问,飞檐之下铁马铮铮,日光如水一般缓缓泻下,照得一殿安晏。
随后几日,燮国王城传来的消息越发诡异,王城中忽而有私兵对峙厮杀,忽而又紧闭城门,一人都莫想出。
又过了一日,王城之中竟传出消息——燮王不仅未死,反而从弥留之态中醒来,身体大为好转!
此变一出,观望静待的朝廷自不必说,就连其他诸侯,也觉得目眩神迷,莫衷一是。
且不管世人如何议论,燮王朱炎于三日后便升殿受群臣朝拜,据说面色红润、体态安详,实不像有恙在身。
这话一传出去,天下为之哗然,闲人自是议论纷纷,燮王朱炎却浑然不顾,甫一露面,就施展雷霆手段,对暗中作祟之人快刀斩乱麻,一时城中有十数位达官遭殃,血染市口、人人悚然。
随后便有王诏发出,道是世子身有宿疾,连月来为父亲侍奉汤药,终至病情加重,特恩准他回家暂休,一应大事不劳他烦心了。
随即,王后宫中也连换好几位宫人宦者,王廷侍卫也是焕然一新,原本之人或升或调,更有人被唤去问话后,便生死不知。
这般惊风密雨,一一传至朱闻案头,他泰然视之,心下却是暗凛,若真挥军而下,又懵懂进入王城……老狐狸奸诈狠辣,只怕不会容自己活着回来!
卫羽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看着密报上描绘的那些旧相识的凄惨丑态,不禁快意道:“先前我们被贬到这蛮荒边陲,这些大人们那个嘴脸啊,啧啧,想要领全兵器粮草,都要受他们刻薄半天,如今真是报应!”
疏真在一旁飞针走线——她的左手已越发熟练灵活:“先别高兴得太早,没听说过‘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
朱闻一凛,皱眉道:“你是说……父王也会对我们有所举动?”
卫羽在一旁听了,摇头道:“这件事从头到尾,与我们有什么干系?王上未必会这般昏聩。”
朱闻却是若有所悟:“如今王城中正在肃清,各方势力都遭到重创,他未必能让我们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