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君临,大浪淘天,张扬着生命的热血漩涡,凝聚万物的情感,纵然天宫神仙乐曲齐奏,也无法闻听你一声怒吼。撕裂沉积的岩层,在波涛的撞击中,繁衍生命的永恒。
这时,太阳似乎也变得有些失态,放射出比平常高若干倍的热能,我们每个人的身上布满尘土和汗水,又把脸上的尘土划出一缕一缕汗痕。
高原的紫外线像一把刀,撕裂着皮肤。长时间的日晒,粗糙不堪,灰尘和汗水混合在一起,在脸颊上划出一道道枯渴的河床。
道路两旁,到处可以看见怪石嶙峋的景色,峭壁林立,如锐齿啃咬长空,把蓝天撕成碎片。这片严酷、干枯和可恶的贫瘠山地似乎是在嘲笑我们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同时,它也让我们明白了什么叫作不可抗拒。灰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强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正前方,一座座五六千米的荒山野岭像是显示地球的重量似的排列着,在这群山永恒的大风景画中,除了“无垠”这样词汇可以对其描述之外,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了。
不知何时,太阳已带着问候滑到山峦之后,身前身后悄然流动着清凉软绵的云。天空逐渐暗下去,像一口煮肉的大锅扣在头上,整个道路浸透在失去光芒的暮色中。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终于从那个“回”字形里脱出身,此时已经偏离澜沧江大峡谷很远很远,在一个更为漫长的“蛇”字形的山谷中艰难地行驶着。时速仅10公里。
“这条漫长的路啊!长得让人恓惶!”诗人李维总能在大家需要的时候抒发内心强烈的情感。
听了李维的话,吴老师转过身,对诗人说:“那你想个点子,让大家舒缓一下紧张的情绪嘛。”
诗人回答道:“别的点子我是想不出来的,我最大的能耐就是在热血沸腾的时候诗意大发,写首诗歌而已。”
“嗨!这就对了!”边勇大声说,“吴老师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就是想让你给大家朗诵诗歌呗!大家鼓励一下子呗!”
大家鼓起掌来。
诗人说:“我刚刚写了一首,朗诵一下,可别见笑啊!”
接着,诗人朗读他刚创作的诗歌:
前面望不见路的尽头,
后面看到的只是巨大的荒原。
山峦叠嶂,
峰回路转,
山顶上那些沟沟槽槽,
像是被开水烫伤了一般。
痛而不见其痛状、
苦而不见其哭诉、
荒而不见其悲伤、
冷酷却坦荡着。
有哲人说,
生命的核心就是一座巨大的荒原,
难道,
我们已经来到了自己生命的核心?
其实,诗人的诗歌写得十分真切。我们已经来到自己生命的核心,痛不见其痛状、苦不见其哭诉、荒不见其悲伤。
脚巴山上的路都是傍着山凿出来的,一侧是几乎看不到底的峡谷激流,另一侧是高峭的岩壁,岩壁上的滚石随时都有可能崩塌下来阻塞路面。
这时,赵静把头凑过来,悄悄对我说:“行驶在这样的路上,不由得呼吸加快、心跳骤停、热血沸腾。”
“的确如此。”我回答道,“这一天哪!从个人安危想到家人的担忧、从生命的存在意义想到失去生命的意义、从什么都想到干脆什么都不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生死之间谁能料——由它去!”
赵静说:“在经历了彷徨、失望和离奇的艰辛之后,我终于一次次发现了生命的真谛。它一直就与我同在——那就是这种与原始自然和它派生出来的情感割不断的神密联系和独特的理解。”
相比之下,赵静是个有思想的女孩。有时候她说的话很深沉,不像有些准大四学生那样,稚嫩、矫情、浮躁、没心没肺的。
“安详的大自然的鼾声如同迷人的音响,初始,你体味到你曾经过往的喧哗之路,不免显得稚嫩,不免显得浅薄,甚至有些荒唐。”赵静继续和我对话,很释怀的样子,“那不过是些低峰矮山,并不是目光深处的远方。你忽然觉得驶过的路翻过的山已离你很远很远,你忽然发现此刻你的身上像秋天的空气一般,绚烂与凋敝并存,热烈与淡漠并存,敏觉与木讷并存,你洞悉身后以及行进途中隐藏着的危险的能力,并不妨碍继续前进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