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康定出发,今天预定的目的地是理塘。
三百多公里的路程,百分百属于崎岖蜿蜒的山路。
汽车在高山脚下盘旋着,机器轰鸣,速度缓慢,努力地翻越着一座又一座山头。
由于坡道的障碍、激流的阻隔,汽车往往会沿着山坡盘旋几个小时,才得以到达对面那座看起来很近、走起来非常非常远的山。
实际上,这座山和那座山的直线距离不过十几二十公里。
脚巴山是川藏线上一座不高不矮的山。
海拔在4003米以上的脚巴山是林区,山上长满了冷杉类乔木。
“快看,骑摩托车进藏的!”刚从昏睡中惊醒的红红兴奋地喊道。
“那叫驴友。”边勇说,“风流倜傥的驴友。”
“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当回驴友带着女朋友入藏,倜傥风流一番?”
“毕业之后吧。”边勇接口说,但突然又转口道,“哎,咱俩这不是在入藏的路上吗?”
“别朝我身上扯啊,你小子别得陇望蜀啊!心里指不定想着哪一位呢!”红红噘着嘴说,“现在由着你臭美吧!”
“真的是臭美。”泥流石把着方向盘,低声嘟哝道。
边勇立刻反讥道:“看着路吧,尊敬的小刘师傅。当心把我们带到沟里!”
“放心吧你!”泥流石当仁不让,干巴巴直愣愣地说,“即使到沟里去,也就咱两个人去。”
这话像一支箭,直直地刺向边勇,他一下子怔住了。语塞。
诗人李维在一旁悻悻地帮腔道:“该不会是去决斗吧?”
蜿蜒陡峭的山路上,一队骑摩托车入藏的驴友擦肩而过。我们鸣笛致意,他们回应。
“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吃饭方便面,睡觉滚地皮。”是驴友们路途生活的真实写照。有多少人知道,在风驰电掣流星袭月的背后,却是极为艰辛的苦难历程。即便这样,各地驴友依然乐此不疲,一拨又一拨地,或只身或三五人等组织起来,从祖国的四面八方向着藏地、向着神秘的青藏高原进发,使得中国伟大的入藏运动成为一场壮举。
中午时分,我们的车通过脚巴山口。
进入脚巴山后,想象中的森林还没看到,草原却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远。我们沉浸在轰轰隆隆的车轮与路面发出的摩擦声里。
这一带山区虽说是林区,可公路两旁视野尽头却是荒芜贫瘠的山峦。或许原始森林躲在深山,不愿见人吧。
此时的川藏线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干枯苍凉,车后荡起的黄土久久不能消散,在这座山的路上,还可以看到另一座山腰公路上的扬尘。时间没有凝固,而且是随着山涧里的激流流失。五六个小时里,车子在一个巨大的“回”字形山谷里疾驶,感觉似乎跑了很久,但仍然在这个“回”字里盘旋。对于进藏的人来说,路的漫长或许只是一个粗略的概念,它那真正的神秘并没完全展开。
诗人李维对我说:“你看,从盘旋而上的公路朝澜沧江大峡谷望下去,让人顿生畏惧心。公路下面几乎是垂直的,几百近千米的垂直高度令人眼晕。谷底湍急的江水翻着白色泡沫咆哮着,奔腾不息,从一些巨大的岩石缝隙中穿过,像不像能够刺穿石头的利刃?”
我回答道:“岂止是刺穿石头?山体都让它给劈开了。”
诗人惊叹道:“真是惊心动魄!”
我说:“虽然是惊心动魄,却也赏心悦目。是吧?”
诗人说:“的确如此。平时在都市里待惯了,都没有什么激情了。可是一旦进入藏地,我的心就没停止过快节奏。换句话说,就是你说的那种惊心动魄和赏心悦目的纠结之感。”
赵静回过头来插话道:“还有呼吸骤停、热血沸腾呢!”
……
有的时候,刺眼的阳光正好斜射在江面上,使得水流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层碎金。如果说是雄奇的山脉架起了青藏高原的骨骼,这些奔腾不息的江河就是青藏高原的血脉,它们日夜流淌,为高原注入了生命的活力,为高原带来了勃勃生机。因而它们又是高原的精灵、高原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