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代人:
首先让我来假设这样的一个“你”,生活在“共同的时代”里的一个“你”,作为我的说话对象。所谓“共同的时代”是个非常宽松的说法,大概就是二十世纪末到二十一世纪初这几个十年之间。“我”和“你”甚至并不属于同一个年龄层,谁先谁后,谁长谁幼,也不是重点。我假设彼此不会因为年龄差别而出现“代沟”。重点是大家共同于这个不长不短的时空内存在于世界上。但这样说来,“同代”的界线便会因为太宽松而变得毫无意义。再者,所谓共同存在于“世界”上,忽略了地域和社会文化差异,似乎也过于空泛,以至于不具备理解的作用。而我之所以要为这本书写这篇序言,就是因为知觉到作者和读者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差异甚至是鸿沟,而必须为理解或沟通搭建一条可行的桥梁。这样的桥梁一旦建成并且被踏上,大家就有了成为广义的“同代人”和“同世界者”的基础。反之,读和写双方也只是枉然。
为了建立这个基础,我先对集子内的篇章的写作背景作点交代。本随笔集内的文章皆收录于我早前在台湾出版的文集《在世界中写作,为世界而写》,出版社因应内地读者的兴趣选取了部分的内容,也对某些篇章或文句作了删减或调整。当中时间最早的是第一部分“同代人”中的短文,从一九九七年三月至十二月,刊于香港《明报》世纪版每周专栏“七日心情”。看似是后续的第二部分“致同代人”其实已经事隔八年,从二○○五年五月至二○○六年十一月,于台湾《自由时报》副刊隔周刊登。第三部分“学习年代”是在写作长篇小说《学习年代》期间的片段反思,从二○○九年五月至二○一○年三月,分六期刊登于香港文学杂志《字花》。第四部分“论写作”中,最早的一篇《私语写作》写于二○○○年,由当中的“私心”到近年谈论文学馆的文章的“公理”,与其说是“今日之我打倒昨日之我”,不如说是自我内部的两个面向的交战。较近期的几篇,即从“天工”(自然)到“开物”(人为)论小说与世界建构,以及关于萨拉马戈和卡夫卡《饥饿艺术家》的文章,则可见出我目前对文学的看法。“自序”的部分较为零散,因为我较少为自己的小说写序言,能结集起来的就只有寥寥数篇。至于最后的“对谈”,除了是指狭义的对谈形式,也指我所相信的文学的对话特质。整个文集,也适宜以一种对话录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