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看上去很亲切。伊斯兰男子通常人生伊始就开始蓄须,因此二十岁左右的大胡子比比皆是。人们必须透过这茂密的胡须区别老少、善恶,这是需要人生经验的。
玛丽亚显然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她有的只是直觉。
直觉正确与否无从知晓,玛丽亚感到面前的伊斯兰国王萨拉丁是一位五十岁左右、和蔼可亲的人。她的判断基本准确。
自己是幸运的,玛丽亚一直坚信这点,因此她没有恐惧感,即使对方是被人们称作恶魔的伊斯兰王者,她也没有感到害怕。
“还有,乃蛮这个国家我不太了解,有时间我就顺便来听你聊聊吧。”
萨拉丁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虽然萨拉丁只是表示“顺便来听”,但重点似乎是在“来听”上。即使十六岁的玛丽亚心里也明白这一点,而且她还隐约能理解萨拉丁有意掩饰的心情。
萨拉丁没有马上再来,而是隔了一天才出现在玛丽亚的面前,这大概是他的自尊心在作祟吧。
“我的国家离乃蛮很远呐,中间还隔有西辽这样奇怪的国家。……”
萨拉丁像一个脾气温和的大叔,天南海北地随意闲聊着。
“乃蛮也是个奇怪的国家吗?”玛丽亚反问。
萨拉丁一怔。不过,那只是个无心的问题,这个少女完全没有让伊斯兰国王非要回答的意思。
“你从小生长在乃蛮南王的后宫里吧?”
“南王”之类的称呼在乃蛮国内可是禁忌。像玛丽亚这样年纪的人都知道,乃蛮事实上分成了三个部分。玛丽亚不得不出国可能与此不无关系。“南王”这个称呼应该没有流行多长时间,萨拉丁或许比玛丽亚更了解乃蛮。
“你父亲是什么人我不太了解,应该是乃蛮国很重要的人物。虽然不能说是对所有人,但至少对一部分人来讲是这样。我们伊斯兰人,也会善待那些对我们不怀敌意的特别的基督教徒。”
不等玛丽亚答话,萨拉丁又如是说。并追问道:“你明白吗?”
“是的。”玛丽亚不得不回答。
“明白了就好,你很聪明,领悟很快。”
萨拉丁边说边笑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笑,可能基于玛丽亚对“特别的基督教徒”这句话有所反应的缘故。留下笑声的萨拉丁带着十几名侍从离开了。
萨拉丁再次出现是五天之后的事情。伊斯兰国王战胜了基督教国王,自然会格外忙碌。
这种忙碌当然不是为了全面拆除十字架、圣像等基督教的装饰物。
“这些东西实在太多了。”多得超出了萨拉丁的想象,于是他只拆除了认定是多余的部分。
伊斯兰教戒律否定偶像,装饰自然崇尚朴素。在他们看来,由于伊斯兰的占领,耶路撒冷变得高雅起来了。
“基督教徒本来也反对偶像。不过各有所想。假神之名行己私欲,就会引发战争,还是不要借用神的名义才好。乃蛮东边,有个叫克烈的国家,国王脱斡邻勒汗就是基督徒,但却臭名昭著,要小心此人啊。”
说完这些他就走了。
玛丽亚曾经听说过“克烈脱斡邻勒汗”的名字。克烈、乃蛮都是基督徒众多的国家,但传教历史都不过百年。
玛丽亚还知道克烈的执政者有很多兄弟,他们之间不断地发生冲突,这些冲突往往把乃蛮也卷入其中。克烈的“脱斡邻勒汗”对玛丽亚往来讲是一个捉摸不定的名字。
这个名字有时意味着友好的同盟者,有时又意味着恐怖的敌人。虽说对这种反覆无常者,最好的办法是开始就不与之交往。但是,乃蛮执政者另有自己的打算,尤其是克烈愿意成为盟友的时候,乃蛮部分掌权者的力量就会趁机飞速增长。
“其实,如此倚重和利用外来力量,对乃蛮并非一件好事。”
萨拉丁曾经如是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