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花月 1

一路上,胡狼对这个女孩眼中所见的景物还是充满好奇,他想,当浅滩一旁的山丘、山丘上废置了的炮竹厂、无边的红树林、石堤,以及秦家大门昏黄的玻璃罩灯顺序映入她眼眸的时候,或许,她也会看到他回望的背影吧?[1]

胡狼离开秦家大宅的时候,他幻想投进宁静雪眼中的一景一物,都是真实的。获罪系狱,过了几年苦日子,他刑满回到曾经和阿雪相会的教堂屋顶,却遇上她姐姐玉凤。

海湾在夕阳下染着蜜蜡的颜色,他入狱前还没筑成的公路堤已经连接,偶然还有些闪亮的汽车驶过;山丘上那座炮竹厂是没有了,白鹭却仍在废墟上盘旋不息。

“只是过了几年,景物都不同了。”

女人的感慨,正是胡狼几要说出口的话。[7]

那是一九六九年发生的事。过了整整三十年,我拿着朋友送的锦囊EOS5去捕捉曾出现在小说的场景,才惊觉“景物”更不同了。

马埃斯问海明威:“一个作家最好的早期训练是什么?”

“不愉快的童年。”海明威答。

“不愉快的童年”可遇不可求。我的童年很幸福,只是稍嫌“冷清”;“冷清”,也是对写作有用的吧?我在嘉谟公园旁边的圣善学校读过书,只是很短的时光。小时胆怯怕人,只记得昏黄的墙垣和寂寞的园圃。那是个只有树荫和花影的世界,让给胡狼窝居的兽笼,那时候囚着一只猴子;一座园就只有一只猴子,它就是在“冷清”中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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