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墙外 1

某天黄昏,红日,野猫一样蜷伏在瞭望塔上。

石头突然出现在塔下,神色凝重地对胡狼说:“我大概想到怎么种你说的绣球花,但不容易,步骤对了也不一定成功。你要种的话,我可以教你,不过,你功夫还未到家,得先学培植月季花;月季花又叫做中国玫瑰,毕竟是土东西,易上手,掌握了窍门,再练习种洋水仙。洋水仙、中国玫瑰都种得好,中西合流,融会贯通了,能够顺利改变它们的颜色,我再教你下一步该怎么做。”

怎样种花,就是怎样写作。

学土东西,参考洋东西,中西合流,融会贯通了,然后:

“你要对着种子和花苗,专注地想着心上人的名字,然后默念:‘我希望某某人平安幸福。’这样念上一千遍一万遍,念上十年二十年……白绣球就有可能会开花。”

“这还不容易!”

“一点也不容易。”石头说,“人都有一颗会漂移的心;这颗心,不会停在时间的河流上。”[6]

因为“心”会漂移,诚实和诚实地创作,才变得不容易。

信念能生根,只是基本;要有进境,要破土出头,最好还得遇上一种状况:“穷”。没有钱,是穷;但“穷而后工”的“穷”,我总觉得,该是心理状态:已经不能忍受了,是非如此不可的了。面前有一堵十英尺高墙,今天能跳八英尺,明天再高一英尺,还不怎样;穷,把人推到墙外,景物就不同了。“文学作品的最大课题是怎么样创造笔底的孤寂境界。”(董桥《一室皆春气矣!》)穷极窬墙,背后是厚墉,眼前是长天,就易创造这“孤寂境界”。绝处,可以逢生。废墟上长出的花,分外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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