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李泽厚悲怆无尽(3)

2014年,中国发生了很多事。李先生也出了新书《回应桑德尔及其他》,新见迭出。他在国内待了几个月,还到上海的大学做了一些讲座,谈公正问题。我给他写了一封长信,问他对范曾等人流传广泛的诗作的看法,以及他之所以关注公正问题是否是因为中国到了必须正视公正问题的时候了,他的回信相当简洁:近来老病相侵,不想说任何话。我理解他的心情,更希望他保重身体。突然想起2012年那一次他和几个教授临别时的对话,陈明教授邀请李先生明年再聚,李先生的回答让大家一怔:“前提是我明年还活着。”陈教授主张建立儒教,他的话接得也很快:“我们儒教会保佑你的。”逗得李先生和大家哈哈大笑。

多年以来,我总是追问谁堪称中国当代思想家,结果应者寥寥。什么样的人配称“思想家”?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说法,但似乎并没有所有人都公认的定义。既然如此,我也可以有我自己的定义:

一、思想家是自问自答的人,他既出题,又解题。他必须有敏锐地找到大问题的能力,又必须通过自己的论证为这些问题提供足以说服人的答案。所谓大问题,就是人类的根本困境,而且首先是思想家所处的社会面临的重大困境。受问题意识的指引,思想家痛苦地思考、精确地表达。

二、思想家是时代的瞭望者。他能超越一己利益,着眼于人的解放。因抱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之志(我故意删掉了“为往圣继绝学”句,原因见后文),他总能看得比普通人远一些、深一些。

三、思想家必须独立思考。他平视、甚至俯视一切人,甚至先贤大哲。这并不是因为他狂傲,而是因为任何人都不能为他所思考的问题提供现成的答案,他只能从先贤大哲那里寻找灵感和启示。这样做并不意味着他对先贤大哲不敬。“六经责我开生面”,对思想家而言,不能“我注六经”,只能“六经注我”。因此,从本质上讲,思想家必须具有原创力。

四、独立思考并不是无所依傍的同义词,思想家依傍的是历史和现实。基于历史感和现实感,他虽然瞭望时代,但并不描绘乌托邦。他知道,描绘乌托邦是文学家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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