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岁末,窗外大雾,心情压抑。忽然间想起了远在美国的李泽厚先生,不禁悲从中来。先生85岁了(李先生生于1930年),不知此刻,他在想些什么。我知道,他的心情也不会好的。
我生于僻野,少也孤陋,上世纪80年代李先生执思想界牛耳、全国青年望风景从之时,我才不满10岁,自然无从知道先生。90年代初,先生去国赴美,国内沧海桑田,我更无从知道先生。直到2008年,我小住沪上,问及朋友牛二波:“当今之世,哪个中国人的书最值得读?”他答:“你可以读读李泽厚。”
二波乃隐逸之士,读书既多,见识复高,他推荐李泽厚,我于是听真了,回头就买来了李先生的几本书读。哪知道这一发就不可收拾,以至于读到了如饥似渴的地步,以至于在此后一两年我读光了李先生在大陆出版的所有著作,而且不是读一遍,他的很多书我都读了两三遍。
一
钱钟书说,你吃鸡蛋就行了,何必要见到下蛋的老母鸡。我不这样看,果如钱先生所言,古时读书人之间的交游就没有意义了。事实上,见到老母鸡是有助于加深对它下的蛋的认识的。
读李先生的书越多、越深,我就越想拜谒先生,好在他每年夏秋之季都会回国住几个月,就这样,我在2010年8月17日见到了先生,在中国社科院分配给他的宿舍里。房子不大,客厅甚至有些局促。先生怕冷,时值仲夏,他在家里不开空调,穿着睡衣,身上还搭一条毛巾被。他回答了我关心的所有问题,末了我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他在香港出版的书能否送我一套。他在香港出了两本书:《告别革命》《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他家里只有前一本,转身就送了我,且答应下次送我后一本。
对话录后来辗转发在《南方周末》,反响极大。李先生的朋友、学生看到后,也纷纷表示赞赏,认为我的提问和李先生的回答均好。李先生也很欣慰。前两年他出新书《该中国哲学登场了?》,他还托出版社编辑征求我的意见,最终把那篇文章收进了新书的附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