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戏 3

持盈是西辞从熊掌下拼死救下的,她至今仍然记得西辞满脸是血地向她微笑的样子,温柔清浅,眸光深黑,熠熠生辉。那时候,两人双手交握,抓着利石与长剑,拥抱着取暖,整日整夜地提防大熊的再次来袭。支撑了三天,才被丞相家来寻少爷的人发现。可就算是在那个时候,持盈也清醒地知道,如果没有西辞,就算她冻死在猎场之上,都不会有人流一滴眼泪。

九公主,仿佛被抹杀了一般,人们都讳莫如深。

西辞的手心中央,如今依旧留有极细的疤痕。持盈常常会低头亲吻那道伤疤,一遍又一遍地问痛不痛,西辞总是笑着,温柔了眉眼,抚摸着她漆黑的长发,笑说不痛。

持盈的卧房里挂满了西辞的画作,从拙劣到娴熟,从稚嫩到完美,那画作大半内容,都是持盈。

外人只道丞相之子书画功夫了得,尤擅山水,却不知,他真正画得最好的,却是幽闭在长生殿里终日不见阳光的苍白少女。

“西辞少爷,前殿快要来人了,请您出殿吧。”长生殿外,是侍女恭敬谦和的声音。

持盈略一松手,低首道:“挽碧说的,必不会错。”

轻拍少女的肩膀,西辞微微一笑道:“那我这便走了。”郁持盈是那样矛盾而倔强的孩子,一直以来,都只能仰望长生殿窗外那片四四方方的天空长大。她手指上冰凉的温度,他一直都记得,她眉眼间浅笑的温柔,自始至终也只有他一人能够感受到。

西辞的袖口在门边一闪便已消失,咔哒一声关上的殿门震醒了尚在懵懂状态的少女,长生殿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沉香的气味扑满了鼻腔,桌上散落着西辞抄了整整一晚的佛经,光线透过纸窗漏进来的时候,依然能看见烟尘飞舞,模糊了视线。

西辞走后,挽碧入内。那是长生殿唯一的一名侍女,温婉细致,平心静气,从无过多的关心,却也不多说一句话。

持盈背过身,淡淡道:“先收拾了吧,父皇喜洁。”

那是景妃一辈子对着她絮絮叨叨的话语,每一句,每一字,都有关于皇帝。以至于长大后的持盈能够清晰地知道,她比任何一个在郁陵身侧承欢膝下的皇子皇女都要了解他,包括他的喜好,他的习惯,他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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