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先生(6)

《我那件事对不起他》:被受过西式文明教育的进步丈夫嫌弃的小脚太太的故事——凭她怎样的德言工容样样好,怎样的被上上下下称赞,却得不到那个最重要的男人——她的天——她的丈夫的欢心。难得他回家来了,还“足使她坐如针毡,因为他对她没有一天不发脾气的”。不是指她小脚气味难闻,就是责她不懂他意思。嫌她土。嘲笑她的打扮。说她走路像鸭子——大概还是因为裹脚的缘故。另外还有一些批评,是她“梦中都想不到的”——比如他请几个外国朋友来吃茶,她一见客到,便立身迎接招待——这也是大大的错的,因为西洋规矩是男士照顾女士,LADY FIRST——可是,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中国女人哪里知道这些规矩?最后她知道他是在外面有了“爱人”,打算实行“新生活”——同居了,于是,她的天塌了。“我们这样大户人家,哪有休妻的道理?……再嫁人,也是我们人家办不到的。”她不愿为难公婆,娘家又回不去,于是她便只能想到寻短见了。“……媳生长深闺,未习谋生自立之道,茫茫大地,竟无媳容身之所”——这是她写给公婆的留言,也是凌叔华让我们听到的,在那个时兴“打倒包办婚姻”的“家庭革命”时代,那失去了话语权的另一方的声音。[页下注:凌叔华:《我那件事对不起他》,《凌叔华文存》(陈学勇编,四川文艺出版社,1998年)上册,P20——29。在此“那”通“哪”,为保持原貌,不作修改。下同。]

由于种种原因,凌叔华这三篇“少作”并未引起广泛注意。总的来说它们仍属于“五四”所带来“问题小说”潮流的产物,但是它们细致充实,平稳整齐,敏锐而不轻率,相比同时期有一些为了表现“问题”几乎完全顾不得什么艺术性的作品,其水准显是高出不少。就像给周作人写信一样,凌叔华的创作也是有备而来,虽然这些“备”花去了她的时间,让她在新文学的潮流中出现得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晚——没有像冰心庐隐一样赶在最潮头出现。或者这些时间正好被她用来学习,也包括吸收和摒弃某些东西。或者这和她的个性有关……她的出身和教养,也都影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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