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狄安说,很多人都会觉得我们是这个城市里的灰色人群,因为他们看到我们的外形要么是长发,要么是光头,还有的男乐手戴着耳环、鼻环、唇环、脐环,穿的衣服也是吊儿郎当的,从来没有西装革履过,身上的铁链铁环都有两斤重。夜里走到街道上,很多人都会避让三分,觉得我们是不良公民。还有,大家外国电影看多了,似乎觉得搞摇滚的个个都是吸毒、乱搞、说脏话、打架斗殴,永远是好不了的孩子。
狄安说,其实,这都是错误的认识。摇滚歌手穿着比较另类,并不代表他生活混乱,或许他需要这种着装来说明自己的特立独行。这无可厚非。留个长发,没有违反法律法规。他们不用上班,自然也没有违反公司规定。这都是他们的自由。至于人们认为吸毒、乱搞那些事情,完全是舆论和媒体的片面宣扬。外国的摇滚乐队,当然也包括中国一些乐队,确实存在性、毒品方面的问题,但那不代表整个圈子都是这样,不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报社女记者最后以《一个摇滚歌手的二十四小时》为题,图文并茂地报道了狄安从下午一点起床、吃饭、排练、演出、睡觉十分单调的生活全过程。这名满脸痘痘的女记者的文笔很美,文章最后写道:“凌晨两点,我们的城市已经睡着了。摇滚歌手狄安从‘天堂’酒吧里走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夜色中,他的吉他上写有一句话:‘一切因音乐开始,一切因音乐结束。’是的,这就是一个摇滚歌手的简单生活,一切都因对音乐的热爱,无限热爱。”
记者描写的生活,确实是狄安的真实生活:简单而纯净。
狄安当然没想到,报纸出版的那天,张温馨刚刚料理完弟弟的后事,从香港过关入境到深圳就看到了这个图文报道。张温馨再次重复说,我有个弟弟,也是搞摇滚的,最后却因为吸毒暴死街头。
张温馨说,我出罗湖口岸后,到地下车库取车。当时一个小男孩正在烈日下卖报,刚经历过亲人失去的痛苦,见不得别人凄惨的样子,就叫过来,买了他手里的所有报纸。结果就在封底看到有关你的报道,当时第一感觉是,照片中的你,真的很像我死去的弟弟,连背吉他的背影都一模一样。于是,我就忍不住到了“天堂”酒吧,去看你演出,然后忍不住给你纸条,约你出来。其实,我很看不起搞摇滚的人,觉得很脏,包括我弟弟。但你不一样,你给我一种说不出的好感。当然,早之前,我也给你讲过,我很寂寞,而你消瘦的脸形和身材,一直是我梦想的男人。
张温馨所说的这些,狄安从来都是半信半疑。狄安的仇富心理由来已久。狄安出生在城市里,父母都是文艺工作者,都是文工团的二胡伴奏。父母从一开始就反对狄安和弟弟狄静沾艺术的边,为什么,因为他们搞了一辈子艺术,没有富裕过一天:房子分不到,工资没多少,最后还被机构改革落个解聘下岗的下场。所以,父母死活没有让狄安、狄静考艺术专业,就是希望两个儿子毕业后能找个好工作。
父母穷怕了。狄安无数次目睹了下岗后的父母,为了他和弟弟上学的学费,长吁短叹,甚至口角争吵。
狄安曾经发誓自己也要成为有钱人,可却无奈自己最后还是走上了摇滚的不归路,成为不折不扣的“穷摇”。狗屁!当初打听到的三百元一场的演出费都是假的。那是在夜总会里的价格,自己唱得了夜总会吗?现在的“天堂”酒吧给的报酬算是最好的了,一百元一晚,一个月三千元,呵呵,在深圳这个消费天堂,还好,不至于饿死吧。
狄安的仇富心理由此而起。他总觉得有钱人没几个好人,他们永远瞧不起普通百姓,你也永远看不透他们心里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