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伊斯与德国(2)

博伊斯热衷于行为艺术,他喜欢用“行为”(action)这个词来描述在只有他一个人参与的装置或行为中通过长时间的身体耐力所表述的东西。他选择的材料——油脂、毛毡和蜂蜜——是温暖的或有生命的,他也使用电话、发报机、录像和电子器具等可以联想到能量信息一类的东西。除了使用黄金(用金漆的形式对立于使用基础金属的炼金术)之外,博伊斯主要使用的是与早期工业化相关的低级材料。当其他德国雕塑家在使用高级的不锈钢材料作为现代的一种体现,并作为战后一个新的现代国家的一部分时,博伊斯却既不使用新材料也不采用机器手段。他的玻璃橱窗—— 一些有玻璃顶的箱子,里面都是他的雕塑——具有类似《麦尔兹堡》(Merzbau)的心理学效果,在神龛里塞满了他自己与朋友的生活遗留物。《麦尔兹堡》是达达艺术家库尔特?施维特斯(Kurt Schwitters,1887—1948)1920年代用他在汉诺威家中的物品制作的作品。橱窗的内容可以是私人的,也总是怀旧的,这种碎片记录的方式是对一个逝去的世界的纪念物。

博伊斯的兴趣在于人的历史、人的起源和某种意义上的人的统一性的失落;也在于南方与北方、人及其过去、人与自然之间和解的需要。他探索历史的沉淀与层积。他最早的作品之一作于1952年,就是以格拉巴尔人(Grauballe)——完整发掘于丹麦泥炭沼泽中的史前人——为基础。作为在邻近荷兰、地势低洼的德国克莱沃本地人,博伊斯认同北欧的低地人,以及他们对历史原封不动的保留。他把威尼斯看做一个建造在水中的北欧城市,他为 1976 年威尼斯双年展做的作品是在地上凿了一个深孔[图71],作为体现物质被移动的一种展示,这种移动包括人类的遗留及其他的历史沉积。他用了一件现成的雕塑作为其作品“地面上的”部分,这件现成品就是17世纪时由克莱沃的拿骚亲王所竖立的军用雕塑的遗留铸件,恰好就在博伊斯童年时的有轨电车站的位置。博伊斯只是改变了雕像的样貌,把爱神丘比特改成了一个张着嘴受苦受难的人。像很多自歌德以来的德国作家和艺术家一样,博伊斯认为北欧文化在追随南方的时候必须保持自己的身份。这件威尼斯的作品在博伊斯标示的不同时代和相距遥远的地域之间建立起了精神与感情的联系。

人与动物、与生命世界的关系的恢复,实际上导致博伊斯最早参与了生态运动,而且引发了与动物世界在实践和精神上重新和解的急切愿望。博伊斯在美国的第一个“行动”是认同美国社会被压迫者的一次政治性接触。他把自己与一只郊狼在一个洞穴里关了三天,这种像狼一样的犬类有特殊的生活巢穴,也是美洲土著的神话,但在美国白人社会中却有着狡诈与欺骗的名声。在《怎样向一只死兔子解释图片》(How to Explain Pictures to a Dead Hare)中,博伊斯浑身裹着毛毡,涂着蜂蜜和金色颜料,与一只死兔子各自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地趴了9个小时,他似乎是在通过模仿自己的死亡,以这种无声的沟通来重构与动物世界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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